別看黑母兩條蘿卜般的粗腿比尋常人都短,蹦蹬的本事卻無人能及,以占地如城的洪家大宅作比,他一蹦就能從東頭蹦去西頭。
但這一次到關鍵時刻,他卻不著急跑了,將“洪府”變成“何府”后就悄沒聲溜去街邊的石墩子后躲著,等著瞧熱鬧。也得虧他矮,三尺來高的石墩子,愣是不用蹲身他也不容易叫人發現。
這次黑母是直接惹到了洪威頭上,那惡霸終日頤指氣使的,何曾如此遭人算計,又丟過這么大個臉?兔子精躥去哪兒了他是管不了了,老母親帶領幫丫鬟仆役滿園子搜兔子,四處打爛東西他也顧不上了,一心只想抓回那說不清是丑是俊的馬里連孟錄,剝了皮后扔沸水鍋里煮……
跑到大門口,給扔出去老遠,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看門小廝,冷不丁又挨了一腳踹,“哎呦”慘叫一聲往與剛才相反的方向飛,重重撞在了閉得緊緊的厚重宅門上。”
“這是哪個王八蛋,又來踹老子!”小廝摔得鼻青臉腫,眼前直閃星星,故看不清打府內沖出來的打手們,嘴里罵罵咧咧的。
洪威急不可待地要抓孟錄,哪有功夫和這么個小子渾扯?沖過去一腳踏在他胸口怒問:“快說,有沒有見到馬里連孟錄出去?”
小廝認識的馬里連孟錄是個英俊書生,長得又瘦又高,但蹦出去的黑母是黑胖小子,二人的樣貌實在是有天壤之別,小廝哪能明白舵主所問是同一個人?不過依據聲音辯明來者,他知道今兒這禍可闖大了,嚇得是魂不附體,完整的話說不出來,只能擠著一對斗雞眼使勁搖兩手:“沒……沒……”
洪威知這家伙已是語無倫次,但他是關鍵人物,為達目的就不能再進一步驚嚇他,只好松開腳,俯身抓住他衣領喝問:“我問的不是那個進來的書生,而是一個長得跟坨屎似的黑小子!”
舵主難聽的虎嘯聲有所降低,也沒要把自己剝皮拆骨的意思,小廝膽兒稍大了一點,兩手抓著跑歪了的頭巾回憶,這一想就想起來了,斗雞眼回到原處,連連點頭道:“如果是長得和屎一樣的黑胖子倒是有一個,扔開我就朝門外跑了!”
“好哇,如此膽大包天,居然還敢堂而皇之地走大門,看來他比老子認為的還要囂張!馬里連孟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就等著去見閻王吧!”
小廝已然沒用,洪威抓起他粗壯的手臂一掄,“啊”的慘叫聲就由近及遠地傳開來,倒霉小廝再次被人扔,這次是頭朝下腳朝上,一腦袋扎進了院墻邊的大水缸。
跟在洪威身后的打手們個個爭著立功,小廝的話他們全聽見了,于是不等舵主下令,早已有眼尖手快之人奔過去拉開大宅門,洪威轉身便沖去了外面大街。
洪宅面臨朱雀大街的是東門,走出來就能見都繁華的街市場景。此時辰時剛過,街上正逐漸熱鬧,擺攤的走路的還有耍把式的,都紛紛出動了,要想在如此人潮中尋人談何容易?何況還耽擱了這許多功夫。
洪威一口氣堵在胸口難以咽下,不由分說地沖在最前頭,可到街上就傻了眼,心想這該往哪一方追呀?
正站著發傻,耳邊卻聽一名打手驚呼:“哎呀,不得了啦出大事啦!”
“我說你他媽的瞎嚷嚷啥?長安城所有大事都是我金勝堂造的,又有誰能給老子鬧出大事?”洪威本已心煩意亂,給手下這么一吆喝就更惱恨了,恨不得直接一刀朝那人心口戳去。
“呀,真是大事呀!舵主,不得了了!”
豈料尚未處置那人,其余幾位竟也發出了同樣的怪音,這時洪威才意識到事情或許真的不妙,順手如拎小雞般抓過一人問:“什么大事不得了了,你倒是說呀!”
打手也嚇得發抖,眼睛充滿驚恐地望著舵主,手則哆嗦著朝上指,他指的是大門的牌匾。
洪威心中一咯噔,慢慢抬起腦袋,順著望過去,登時手一松,打手“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
堂堂洪宅,怎么就莫名其妙變成了何宅?并且匾額怎么看都沒給換過,有一年叫雷劈中一角,拉出一道燒黑的焦痕都還在呢!
“不得了!”震驚之下,洪威自己也脫口而出這三個字,他很希望見到這怪事是因為自己眼花了,可總不至于所有手下都一起眼花吧?
一群猛漢站在府邸門口太惹人注目,這時已有幾位大膽的市民圍了過來,等他們也看清洪府門頭牌匾的變化,自也是吃驚不已,手指著“何府”二字交頭接耳地議論。不一會兒,愛湊熱鬧的人就越來越多了,沒等洪威從震驚中醒過來,他家門口已被堵得水泄不通,這時別說去追人,只怕想再前行幾步都困難了。
黑母故技重施,便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并且順利脫身,那叫一個心花怒放,只不停惋惜沒帶夢奇一起來,也好讓那只毛兔子見識一下他黑哥究竟有多厲害。
危險解除,黑母心滿意足地朝被圍困得死死的打手們拋去個飛吻,就趕往夢奇守著的餛飩攤子了。
夢奇用披風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一般人見了都會以為那是個胖小孩,坐在攤子邊等家長買餛飩給他吃呢,鋪頭老板愛孩子,他坐了這么久也不忍心開趕,就由得他去了。
黑母三蹦兩跳地跑回來,一眼瞅見夢奇還坐那兒,滿意地點點頭便過去坐到他對面。
夢奇一張臉苦哈哈的,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不過上一秒還在抱怨黑母,等下一秒,乍一抬頭時,他牽掛的黑哥就出現在了眼前。
這下夢奇不僅不再抱怨,還愁容轉笑容,樂呵呵說道:“黑哥,你總算回來啦,我可想死你啦!”
“噗”黑母險些吐出來,煩惱地擺手道:“別老這么粘粘糊糊的,大庭廣眾之下,你得表現得像個爺兒們才不丟你黑哥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