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無蒼茫之中,周太乙手中握著一枚小令,不知道盤踞在那方。
或許那方也不是,因為這里連空間的概念都沒有。
這里時間的概念也沒有,盡是茫茫無窮的無之本相。
時空的流逝都是源自于道祖的身體上蔓延出的概念,而后在太無中生出的時空秩序。
周太乙一雙沉靜的眸子,宇宙輪轉,千萬億時空,多元輪回,盡在其中。
他在以此生最強的道祖境想修為,要剖析出諸天王令的來歷和面目。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曾經以無壽境的見識,判斷諸天王令的兌換與穿梭之能力,是來源于道祖無中生有下的意義概念與等價交換概念,也是屬于道祖級的器物。
因世間萬物皆有意義,諸天王令借周太乙影響諸天,收獲周太乙在眾生心中造成的影響,這份影響就是意義,也可稱氣運。
氣運的多少與否,就在于某樣事物在一方天地宇宙中占據多大的影響力,對宇宙產生了多少意義。
而諸天王令有這最根本的概念級能力,便可以在“意義概念”一層,以氣運做與其他事物的平等交換,可以兌換事物,也可辟開太無。
這都說明它是一件道祖級的器物。
但如今周太乙縱然已經到了道祖境,卻依然還是無法準確地判斷出諸天王令的真正面目。
看似一切真如他所想那般,諸天王令就是一件道祖概念級的器物。
但是隨著此刻周太乙的不斷以修為探測判斷,越是深入剖析,便越是毫無存進。
諸天王令的能力他現在也能做到,這說明諸天王令本身的力量,就到這里為止了,可若是真這么簡單就好了。
周太乙面目凝重的輕點著諸天王令的本體。
“你的質地,不可思議,超出了我的理解……”
周太乙對著諸天王令說道。
他這番剖析領悟,足足用去了五千年的時間。
諸天王令也是心中嘆息,道:“我和你,已經到了這最后一步了。”
“你為道祖境,我借你之力,也有了道祖級的概念力量,可以說我和你的追求也僅剩下那同一個目標了,那就是揭開未知。”
“我的來歷和你的本尊,都屬于未知的秘密。”
“除了這一點,我們都沒有別的欲望了。”
“所以,如果能夠有幸得知一切,縱是消散也無憾。”
周太乙微微蹙眉。
諸天王令嘆道:“未知無盡,前路無窮,縱然是無極道祖,也只能望而卻步,漫漫求索,所幸我的目標只有揭開自身來歷這一點,若能得償所愿,便是消散也無憾,對于那無窮的前路,我卻是沒什么興趣,那是太過孤獨,漫漫無盡的一條路啊。”
長路漫漫,未知可能永遠也沒有盡頭,這就意味著,接下來的無盡歲月,都要孤獨一人在虛無縹緲中前進。
這太過煎熬了。
所以諸天王令的目標不再無盡的未知,它只有一個,那便是得知自身的來歷后,便可以停步了。
周太乙閉目道:“怕什么前路無盡,進一步有一步的歡喜。”
他如今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唯剩前路。
昔日的感情親友,已經被他的道祖身本能的拋棄在了身后。
這茫茫太無之間的所有道祖,自成為道祖之日起,便已經徹底和紅塵萬物斷去了所有緣分。
因為他們再不是同一個維度的存在。
那些紅塵情感,眾生百態,已經不再屬于他,成為了他思維中的一個可隨意揉捏的微粒。
這樣的強狂下,道祖剩下的就唯有前路一個目標了。
縱然前路無盡,也要不顧一切走下去。
那是支持著所有道祖還能夠毅然向前的支點。
他們已經沒有了回頭路,若連唯一的前路都放棄,那就真的是自我放逐了自己,化為了一團虛無,什么都不復存在,也無意義。
“不管怎么說,我要比其他道祖都幸運許多。”
周太乙默默自語。
連他的妻兒親友,都成了他思維中的一個隨意扭曲的概念,唯有這枚令牌,可獨立與他之外存在,并且,是他所不能影響到的事物。
所以,周太乙相較于其他孤獨一人的道祖,已經好太多了。
諸天王令卻是嘆息一聲,道:“你道心堅固,我這一路親眼見證,不會勸你什么,現在我想說的是,有一個辦法,可以嘗試去揭開……”
周太乙聞言,閉目片刻,已然了解到了諸天王令的全部思想。
他在沉思。
而后他沉靜分析:
“嘗試穿梭到至高太一踏出半步的時候……這,太過,幾乎不可能……”
“這等于要逆轉至高太一影響范圍內的所有太無蒼茫……”
因為一直以來,諸天王令穿梭的都是道祖宇宙內的時空,縱然與太無有關,也是在太無中弛行,辟開太無。
但是說要逆轉太無至二十三個大千宙年之前,這根本不可能,諸天王令也并沒有這樣的能力。
因為太無之中根本沒有時間的概念。
所謂的時間,都是道祖身上的概念蔓延進了太無,才在太無之中創造了時空秩序。
而太無本身是什么也沒有的。
就連二十三個大千宙年的概念,也是以道祖體內宇宙的一個生滅來進行計算,無法應用到太無的身上。
太無在道祖眼中就像是一個萬能的面團,每位道祖都可以憑借各自的命運之力,取它為本源創造已知的所有物質、概念、思想、抽象、具象的一切東西。
以命運之力強弱,區別道祖之強弱,以及取用太無的分量。
這可見,道祖們無法奈何這整個太無,只不過是太無中的一位位采礦者罷了。。
而至高太一的存在影響到了極其多的道祖級宇宙,在太無中占據的力量最強。
想當初中央真界存在的時候,有數之不清的道祖對中央真界臣服。
至高太一散開之后,又化作了無窮數量的眾化太一,在太無中的影響又再一次飆升。
要想穿梭至至高太一踏出半步的時候,理論上來說,就需要將至高太一所影響到的這無窮范圍內的所有太無,都逆轉回二十三個大千宙年之前。
這個理論中,逆轉的甚至也不是太無,是已經被至高太一影響到的所有無中生有后的宇宙們。
這是一股怎樣龐大的力量。
當初至高太一的影響力遍及多少個大千宇宙?
如今至高太一的化身,又影響到了多少個大千宇宙。
影響到了多少大千宇宙,就需要多少大千宇宙級的力量,來推動這場逆轉,才能將這些大千宇宙所代表的“有”,連續逆轉二十三次,才能有望回到至高太一踏出半步的時刻。
“這個辦法,肯定有道祖想到過。”
周太乙閉目,不用多想,便默默道來。
但之所以至今還沒有解開半步之謎,無非就是一個結論。
此方法不可行。
誰也無法聚集起所有道祖之力,更有一個思維概念上的漏洞,那就是永遠也不清楚,是否已經集齊了至高太一所代表的所有影響,聚起了至高太一在太無中產生的所有概念。
所以此法不可行。
但諸天王令卻是語氣平靜問道:“可是你卻說,此法是‘幾乎’不可能,說明你也想到了。”
對于其他道祖來說,此法絕對不可能。
但是周乙卻說,幾乎不可能。
兩種說法的不同,到了道祖這一級,尤其注重概念的層次,這兩個詞的差距,就是以天差地別來計算的。
絕對與幾乎。
一個是完全否定。
一個則是,有不確定性,不完全否定。。
“這這點不確定性就是我身上代表的未知,你已身為道祖,成為了這方太無蒼茫中的最高最上一位,卻依然還無法判斷剖析出我的來歷,對于我的質地,你覺得不可思議,能讓你得出這個結論的原因,便只有一個……”
“那便是,吾諸天王令也是來源于未知的產物。”
“未知,便代表不可知,不可知,便否定了完全否定的概念。”
“因為吾身上有疑似未知的特性,所以,這個辦法,對于其他道祖而言完全不可能,但對于你來說,卻是幾乎不可能。”
“因為你不同于其他道祖,你有吾諸天王令在身!”
“所以,吾可為你嘗試,也為吾自己,揭開最后的秘密,或許,也能憑此,揭開吾自身的來歷。”
周太乙眸光閃爍,沉默良久,緩緩閉目:“很珍貴,我已成道祖,卻因為你,再度感受到了名為不舍的感情……”
連他的妻子兒女,他都在這漫長歲月下,被道祖境的思維本能稀釋了意義。
卻還能在諸天王令上感受到這一絲絲,溫暖而又酸澀,對于道祖而言,乃是世間第一珍貴的……感情。
“你說的,怕什么前路無盡,進一步有進一步的歡喜,此生走來,已經助你至此,便讓吾再助你最后一次,希望吾,也能得償所愿。”
諸天王令聲音傳出。
具體該怎樣逆轉,它現在也沒有真正的頭緒,但一切都放在了自身的未知性上。
去用盡一切代價,去嘗試,去觸動那未知性,讓未知之力,完成并非被完全否定的事情,讓它能夠幫助周太乙帶回來一個答案。
周太乙閉目,面容微動,太無蒼茫內沉寂一片。
是黯然的情緒,彌漫了無數多元宇宙,染向了蒼茫。
“你的道在前方,吾的道,可能就在腳下止步了,你渴望進一步的歡喜,吾只愿聞道有竟時,夕死可矣,不愿再前行……”
這些話語,伴隨著諸天王令脫離周太乙的手掌中,傳蕩而出。
它開始在太無之中旋轉,帶動大片的太無蒼茫,無中生有,宛若云海汪洋,渦旋轉動……
越轉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