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惟丹無奈的笑了笑。
她家中只有姐妹二人,隨著爹娘的年紀越大越大,再生一個兒子的可能性便越來越小了。
這兩年,他阿爹也歇了心思,只想著讓他們姐妹二人,留一個在家中招贅婿。
她是長姐,原本應該留在家中侍奉父母,但是她的性子綿軟,不如惟青活潑伶俐,像個小子一般。
于是阿爹阿娘,便決心留惟青在家中招婿。
還特意的請了夫子登門,教她孝順父母之道,教她如何厲害一些頂立門戶。
畢竟這年頭,但凡有點本事的人,有誰愿意當上門女婿?
一家子人,都覺得對閔惟青有所虧欠,處處相讓。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養成了這么一副一言難盡的性子了。
雨越下越大,一時半會兒,都沒有要停的跡象。
楊老漢心中發慌,他行路三十年,總歸是有一些特殊的直覺,總覺得今日要出事似的,于是不敢揚鞭跑快些。
閔惟青感覺自己像坐牛車一樣,心中又著急起來,“您快著些,不然我阿娘就吃不到熱菜了。”
楊老漢裝著沒有聽到的樣子,閔惟青卻是抽起馬鞭,對著那馬就是一鞭子,正準備再得意一番,就只聽得嘭的一聲。
然后馬車顛簸了一下,跑出了好長一段路,這才停了下來。
楊老漢艱難的扭過頭去看了看,雨太大了,實在是看不清楚,“糟了,小娘,我們好似撞到人了。”
閔惟丹頓時心慌起來,“快快快,快回去,若是受傷了,趕緊送他去醫館。”
閔惟青披了蓑衣,“阿姐,你身子弱,別淋了雨,我同車夫一起去看看。這么大的雨,路上怎么會有人走,肯定是撞到木頭了。”
閔惟丹不放心,遠遠的跟了過去,還沒有走到,就看到閔惟青同楊老漢驚慌失措的回來了,“怎么樣,是不是撞到人了?”
閔惟青搖了搖頭,“阿姐,沒事,只受了一點輕傷,我說要送他去醫館,他說沒事,我便把身上的銀子都留給他了。”
楊老漢欲言又止,被閔惟青看了一眼,縮了縮手。
閔惟丹看了看,雨太大,壓根兒看不清楚,便上了馬車。
“惟青,那人真的沒事么?”
閔惟青嘴唇有些發白,“沒事,真沒事,阿姐,我騙你做甚?”
她想著,閉上了眼睛。
何止是沒事,那個人躺在地上,都沒有氣了。
楊老漢想要去報官,可是那人衣著華貴,一瞧就是個讀書人,且不是秀州打扮,當時從外地來的。
若是真死了,人家尋上門來,她們姐妹二人,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這一段路,壓根兒沒有旁的人,根本就沒有人瞧見她們撞死了人。
閔惟青想著,果斷將自己的荷包取了出來,倒了倒,將所有的銀子,全都塞到了楊老漢手中,“咱們來看他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活著呢,對不對?”
楊老漢結結巴巴的說道:“這這……”
閔惟青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出事么?車是你駕的,人也是你撞死的!”
楊老漢說不出話來,明明就是閔惟青一鞭子……
閔惟丹松了口氣,沒有想太多,拿出帕子來給閔惟青擦頭發,擦著擦著,突然說道:“咦,我送你的那根小狐貍簪子怎么不見了,你該不會也給那人了吧?”
閔惟青一驚,摸了摸自己的頭,臉色變了變。前幾日,阿娘給她們打了新首飾,閔惟丹選的圖樣子是一只小狐貍,她選的是貓兒。可是首飾送來之后,她覺得狐貍戴起來更加好看,今日出門的時候,便軟磨硬泡的從閔惟丹那里要了過來。
現在卻不見了,該不會掉在那里了吧。
閔惟青穩了穩心神,自打天寶女帝喜歡將愛貓打成首飾戴在頭上之后,這種花樣的簪子便到處都是,富貴人家用金子打,貧窮的小娘子也用木頭雕,十分的常見,便是被人撿了,也發現不了什么。
“阿姐,真是太可惜了,我不小心弄掉了。”
閔惟丹雖然有些心疼,但是見閔惟青十分的累,不想說話,便也不多問了。
姐妹二人回了府,沐浴更衣喝了熱茶之后,便好了許多。
原本他們以為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可就在第二日一大早,卻發生一件古怪之事,楊老漢的家人來報,說他昨兒個淋了雨,感染了風寒,沒有扛過去,天快亮的時候,人沒了。
閔三嬸給了他們家不少銀錢,送了人出去。
閔惟青一聽這事兒,頓時嚇得病倒了。
該不會是哪個惡鬼來索命了吧?閔惟青心中發慌,又不敢多言語。
當天夜里,就在閔家人要熄燈歇了的時候,突然,門房來報,有一位來自開封府的張小郎,拾到了府上小娘的簪子。
閔惟青嚇得要命,不敢出去相見。
這上門就是客,閔三嬸去廳上迎客,一見那張儉生得眉清目秀,談吐文雅大方,再一問家世,心中便動了心思。
閔三叔外放,經常會挪地方,把閔惟丹嫁去哪里,她都不放心,萬一人走茶涼,被人欺負,連個娘家都不能回。
但是開封府就不同了,有武國公府鎮著呢,誰敢欺負閔惟丹?
她越瞧張儉,便越覺得合適起來。
閔惟丹躲在簾子后看,見那張儉拿出了狐貍簪子,便明白他就是昨日受傷之人,她心中過意不去,便主動現身相見,“這位張家郎君,實在是抱歉了,昨日我姐妹二人魯莽,駕車撞了你,不知道可好些了?”
張儉笑了笑,“無妨無妨,一點小傷。我暈了一會兒,起來之后便去了醫館,郎中說已經無大礙了。是我的錯,馬車壞了,原本應當站在路邊才對,我卻站在路中間,這才被撞了,怪不得小娘。這簪子可是府上的?”
閔三嬸一瞧那小狐貍簪子,笑得越發的深意,“丹娘回來同我說,我還將她罵了一頓,撞了人,怎么著也該送你去醫館才是,可這孩子守禮,男女授受不親,斷然是不敢讓陌生男子上馬車的。還好只是小傷,不然的話……”
“這簪子,可不就是我家丹娘的,她正擔心著,若是被那不正經的人拾了去,可如何是好,沒有想到,張小郎給送回來了。”
等送走了張儉之后,閔惟丹又去瞧閔惟青,“惟青,你看這是什么?你的狐貍簪子,那個張小郎又送回來了。”
閔惟青大駭,“你說誰?”
閔惟丹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就是那個被咱們撞到的張小郎啊,他說他暈了一會兒,沒有大礙。他撿到了你的簪子,便送回來了。”
閔惟青驚呼出聲,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他沒有死?”
閔惟丹越發的糊涂了,“什么死不死的?你不是說他只受了輕傷,你還給了銀子給他看郎中么?”
閔惟青回過神來,大喜過望,拼命的點頭,“沒錯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