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閔惟秀一連等了三日,也不見趙御史有任何的動靜。
她實在是忍不住,又同安喜坐了馬車,想要偷偷的再去扔一次石頭,可剛進巷子,就恨不得立馬退回去了。
只見那一樹梅花三點白的小院門口,已經挑起了白燈籠。
閔惟秀心下大駭,那老趙御史,該不會給她一石頭給砸死了吧?
她想著,跳下馬車,裝作買胡餅的模樣,走到那阿婆跟前問道:“阿婆,這大正月的,怎么有人家中做白事?真是慘啊!”
賣胡餅的老婆子翻了個白眼兒,“趙老摳天天到處罵人,這下好了,被強人給殺死了。你不知道,那日我在他家門口掰了幾支梅花插瓶,好家伙,追著我罵了一天吶!”
閔惟秀心中咯噔一下,趙御史竟然是被殺的,該不是她吧?
她扔石頭之后,人家趙御史還活蹦亂跳的罵了一炷香時間呢!
“天吶,天子腳下竟然有這等事?”閔惟秀接著問道,“是什么時候的事啊?怎么殺的?”
老婆子瞧著閔惟秀一臉好奇之色,嘿嘿一笑,“小娘子也是同道中人!昨日的事,他去市集里買肉,不知道怎么地,同那屠夫吵了起來,屠夫一惱,就捅了他三刀。等開封府來人的時候,趙老摳已經斷氣了,那個屠夫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是她!閔惟秀松了一口氣。又不禁同情起小趙御史來,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讓他成孤兒。
“走吧,安喜,咱們回去了。”閔惟秀說著,分了幾個胡餅給安喜,就準備坐馬車回去。
趙御史死了,她的計謀胎死腹中,只能夠去酒樓傳唱她阿爹的光輝事跡了,雖然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是聊勝于無吧。
她可不想再去找一個御史,她信任小趙御史的正直,才來這里的,若是換了旁人,抓住這個機會,栽贓陷害她阿爹可咋辦?
“惟秀,你怎么在這里?”閔惟秀剛說完,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她抬頭一看,那親王的氣派差點兒沒有刺瞎她的眼睛。
“姜硯之,你帶這么多人出門做什么?過了啊,過了啊!”
好家伙,平日里姜硯之出門,就是前呼后擁的,今兒個更是夸張,侍衛的數量多了一倍有余,這么一條窄巷子,被他的人一站,簡直都堵住了。
姜硯之也嫌棄的看了身后一眼,“別提了,都是我阿爹,說我經常遇到危險,非要給我這么多人,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了。”
閔惟秀仔細的看了看,新來的那些人,以一個目中精光閃現,高大威猛,兩邊太陽穴微微外凸,一看就是一群不可多得的好手,雖然比路丙差了些,但是作為普通侍衛,已經很不錯了。
官家因為知曉柴皇后不是自殺的,終于想起姜硯之這么個兒子了么?
閔惟秀不知道為何,覺得心中有些不舒服,忙岔開了話題,“你來這里,為了趙御史的案子么?”
姜硯之點了點頭,一下子高興起來,“嘿嘿,惟秀,我阿爹讓我一肩挑兩頭,大理寺和開封府的案子,我都能管啦!這趙御史嘴欠,周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屠夫怎么就突然暴起殺人了呢?”
“御史的死,通常都有大問題。”姜硯之說著,得意洋洋的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湊到了姜硯之耳邊,說了前幾日她來扔石頭的事情,當時趙御史一直罵一直罵,她也沒有在意,現在想來,當時趙御史說的什么,說他絕對不會把嘴給閉上的……
姜硯之一聽,全身都是勁兒了,“走,咱們去問問看,看趙御史發現了誰的秘密。”
御史專門揭黑,又嘴欠得要命,一旦參起人來,都死咬著不放,不讓人家破人亡不罷休,這些年被人莫名其妙弄死了的,也不是沒有。
“你稍等一下。”閔惟秀說著,走到馬車跟前,安喜快速的幫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將頭上那些華麗的首飾去掉了一些,整個人變得素雅起來。畢竟是去吊唁查案的。
兩人往那門口一站,一個面無表情的小郎君便迎了上來,他筆直修長,像是那南山上的一支青竹,“三大王,家父之事有勞了,趙某有要事稟告。”
他說著,看了閔惟秀一眼,又立馬收回了目光。
這個應該就是日后名震天下的小趙御史了吧,閔惟秀想著。
姜硯之點了點頭,依舊是先上香,然后再看尸體,這一套流程,他同閔惟秀都再熟悉不過了,估計這個世上,除了抬棺材的轎夫,就是他們兩個參加的葬禮最多了。
閔惟秀伸頭一看,那天還活蹦亂跳的趙御史,已經躺在這里一動也不動了,額頭上被她用石頭砸的傷尚未好。刀傷捅在腹部,如今被厚厚的壽衣給遮住了,根本就看不出來。
姜硯之并未多看,因為趙御史的死,是眾目睽睽之下,沒有什么可疑之處。
小趙御史見狀,引了閔惟秀同姜硯之進內室,姜硯之的侍衛實在是太多,只有路丙進來了守著門口,其他的人,只能在巷子里等著。
小趙御史二話不說,先拿了一個圓滾滾的帶血的紙團出來,“這是三日之前,我阿爹遇襲,賊人寫的紙條兒。”
閔惟秀強裝鎮定,小趙御史慧眼識人,應該不會把他爹的死,同這個紙團聯系起來吧?
“這上面是要揭發武國公貪污罪行。三大王請看,這上面的字寫得歪歪扭扭的,就這么幾個字,竟然還有別字,紙條上有油污,我懷疑是那個屠夫,給我阿爹的第一次警告!”
閔惟秀僵硬在了原地,小趙御史,你就是這樣名震天下的!
什么字寫得歪歪扭扭的,那是她故意隱藏自己的筆跡好嗎?紙上有油污,那是她寫之前,又吃了點肉干……
“所以,你父親當時查的是同武國公有關的案子么?”
姜硯之憋住了笑,認真的問道,順帶著安撫了一下已經炸毛的閔惟秀。
小趙御史搖了搖頭,“不是”,他說著,又壓低了聲音,“我阿爹在查呂相公養外室生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