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好好的話剛說完,劉學習就一臉震驚地看著她,“油炸?!爆炒?!那可費油啊!”
現在家家戶戶用油都十分緊張,城市里要用油票,農村連油票都沒有,只能靠生產隊種在山頭的那些茶樹出產的茶籽榨成的山茶籽油,每年每家都只能分到幾斤,根本不夠吃,所以平時家里的菜幾乎都見不到什么油星。
好在劉好好家里養了豬,將豬交給收購站之后,還能分到幾斤肉,他們就留了一塊肥肉,每回炒菜前將肥肉在熱鍋里轉一圈潤潤鍋,這就算是用油了。
什么爆炒、油炸,他們是想都不敢想,就連逢年過節不得不用油的時候,也只敢用特質的油鉤子勾那么一星半點的油花放到湯里。
可越是沒油吃,就越想吃,劉好好覺得自己的自制力已經算是不錯的,可偶爾也會犯饞,尤其是成天這么清湯寡水地吃,她的嘴里真是淡得一點滋味也沒有了。
“咱們偶爾也奢侈一把吧?”劉好好看著廚房里的油瓶,“今年已經過了快一半了,油還剩大半瓶呢。”
“阿媽知道的話又要哭了。”劉學習緊張地看著她,做飯的雖然是他們幾個孩子,但是家里的油鹽醬醋向來都由程招娣管理,每天她都要清點一遍的。
“我保證不會用很多,只用一勺油就夠了。”節油也有節油的做法,她前世嘴饞,但又要減肥的時候,也嘗試過做低油版的水煮田雞,雖然味道遜色很多,但至少能過過嘴癮。
“一勺油?”劉學習更緊張了,“阿媽會發現的。”
“這不是快雙搶了嗎?咱們吃好一些,肚子里有油水,才有力氣干活啊。”劉好好看著正在給田雞剝皮的劉向上,發現這孩子的動手能力真的很強,雙手靈活得讓她嘆為觀止,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清理了十幾只肥美的田雞。
“要不咱們今天先不用油,把這些田雞烤了吧?”
她一提議,劉向上第一個跳起來舉手贊成,農村孩子沒什么東西吃,沒什么東西玩,可他們很會給自己找樂子,劉向上他們這些男孩子最拿手的就是烤東西吃了。
攏一堆樹枝,有的時候烤地瓜,有的時候烤花生、蠶豆、黃豆什么的,還有的時候連蛇也能被他們捉來烤,田雞、黃鱔、泥鰍也是常拿來烤的東西。
可他們畢竟是男孩子,動手能力雖強,但對烹飪一竅不通,烤出來的東西聞著香,但嘗起來卻沒什么特別的好味道,只是圖個樂而已。
而劉好好則負責調制醬料,說是醬料,其實只有鹽,還有從夏醫生那兒討來的辣椒,混合上平時在山里采來的草藥、香料,聞起來香得誘人。
“要是有油就好了,”劉好好一臉遺憾,燒烤不用油,這還是第一次。
“烤幾只田雞還需要用油?”劉向上瞪大雙眼,貧窮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要有蜂蜜就更好了,烤好之后薄薄地刷上一層……”劉好好陷入了當年的回憶之中,從來沒想過當初覺得挺一般的東西,會這么誘人,饞得她都要流口水了。
“蜂蜜?”三個孩子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誰敢招惹那玩意兒。”
大目村山上的山貨是有不少,卻沒怎么見過蜜蜂,馬蜂倒有不少,碩大的窩掛在樹上,看著就瘆得慌,聽說還蟄死過好幾個人,他們到山上都是盡量避開馬蜂窩,不敢輕易招惹的,所以蜂蜜這種東西,完全就是一種傳說中的存在。
劉好好雖然碎碎念了幾句,但也知道這種事情只能想想,根本成真不了,最后烤出來的還是十幾只顏色微黑,看上去干巴巴的烤田雞,雖然和她的幻想略有差距,但已經想得讓人無法抗拒了。
劉向上早就已經顧不上燙,沒形象地撕扯著田雞腿往嘴里塞了,“哇哇,好燙,好燙……”
“你慢點兒吃,還有這么多只呢,急什么?”聽著他嘴里不住地發出“嘶嘶”聲,劉好好都替他覺得燙。
“好吃,好燙!好辣!”劉向上不住地低呼著。
相比之下,劉學習和劉天天就斯文得多了,眼淚汪汪地伸著小舌頭,“大姐,怎么這么辣?”
“加了辣椒啊,味道不錯吧?”劉好好嗜辣,好久沒有吃得這么過癮了。
H市地氣熱,沒有吃辣椒的習慣,可她上輩子就好這一口,但是三個孩子都是第一次吃辣,哪怕她自忖這些烤田雞最多只能算是微辣,還是吃得他們眼淚汪汪的。
“好吃!好吃!沒想到辣椒這么好吃!”劉向上是個吃貨,吃東西的速度極快,嘴上還不忘贊美著。
辣椒在生產隊里也不算是個稀罕東西,夏醫生和幾個知青都很愛吃辣,在房前屋后種了幾棵辣椒,但是本地人都接受不了,劉向上連嘗試的機會都沒有。
“你少吃一些,別把田雞當飯吃呀!”劉好好看著劉向上一口氣連吃了三只田雞,也有些發怵,“剩下的帶回去今晚當菜吃吧?”
劉向上這才住了嘴,戀戀不舍地舔著手指,“以前我烤的田雞都沒這么好吃。”
“那是因為你沒放鹽。”她面無表情地問,每回看到電視或者書上出現在野外烤魚烤野雞野兔什么的,主角吃得津津有味,她就特別想問一句,真的有味道嗎?
這段時間他們捉了不少田雞、黃鱔什么的,善于持家的程招娣索性就將吃不完的那部分曬成田雞干、黃鱔干,一段一段地掛在屋檐下,有一種滑稽的恐怖。
因為貧窮和饑餓,現在的人對待食物不僅珍惜,還有一種類似于囤貨的心理,只要家里稍有富余的新鮮食物,一定要制成肉干,腌成咸菜。
聽說其他公社的人還喜歡把老鼠制成老鼠干,相比之下,他們家的田雞干已經算是十分正常了。
“阿媽,最近田雞多,老是這么幾種花樣,大家也吃膩了,我想做個酸辣田雞吃,就是得費一勺的油。”劉好好最終還是敵不過肚子里的饞蟲,向程招娣提出了這個非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