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劉老師……”
“小劉老師……”
幾十個孩子如被放出閘的小牛犢,一個個朝她飛奔過來,年紀小一些的孩子因為跑得太急,連鞋都跑掉了。
“哎,慢點慢點!”劉好好的著急地嚷道,“不準跑,排好隊,一個個走過來!”
被她這么一嚷,混亂的孩子群竟然很聽話地緩了下來,再也不爭先恐后地爭搶推搡了,自覺地一個個慢慢地走了過來。
“嘿,還是小劉老師有辦法,都離開學校一年多了,孩子們還是愿意聽她的話。”
“要不然怎么叫她孩子王呢?這些熊孩子就服她。”
“不過人家對孩子也真是沒說的,每次回來都帶書帶糖的,把學校里的每一個孩子都當成自己的弟弟妹妹,這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當然啦,人家可是文曲星下凡,狀元公啊!”
“阿媽,狀元是什么啊?”
“狀元就是今后要去京城當大官的人。”
“老師老師,你要去京城當大官了嗎?”
“老師,你不是已經在省城當大官了嗎?”
“京城和省城哪個大啊?”
“沒有沒有,老師是去京城讀書的。”
“狀元也要讀書嗎?”
“是不是當了大官也要讀書?老師不是說一輩子都要努力學習?”
敲鑼打鼓的聲音本來就震得她耳膜生疼了,熱情的鄉親和孩子們圍著她沒完沒了地問著種種問題,劉好好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尤其是孩子們的話,稚嫩得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她求救似地看著四周,發現她的親人朋友們全都被隔在人群之外,雖然此刻他們的興奮不亞于別人,可是相比之下他們的性格就沒有那么外向招搖了,只知道在外圍偷著樂。
“哎呀,不得了了,狀元在咱們小學當過老師,我兒子也是狀元的學生哩!”突然有個嬸子反應過來,高興得手舞足蹈。
“對啊,對啊,這些孩子都是狀元一手教出來的!今后也是要當狀元的!”她的興奮迅速感染了其他的家長,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們終于看到了家族的希望。
那些因為種種原因沒有送孩子去學校的家長,別提有多后悔了,如果他們當初也送孩子去讀書,說不準也能出狀元,還有那些早早讓孩子輟學的,心思也浮動了。
之前劉大力堅持再窮再苦,也要讓劉家的孩子們讀書,尤其是供著劉好好這么個女孩兒讀到了高中,他們嘴上說佩服,私下卻沒少笑話過他,女孩兒讀書頂什么用?
誰想到人家才是最有眼光的,竟然供出了一個女狀元!
如果說他們還不是非常明白狀元的含金量,陳書記這么大張旗鼓的討好就讓他們感受到這個新科狀元的分量,陳書記那可是眼高于頂的人,在金花公社的地界還沒見誰能讓他這么另眼相看的。
陳書記在大目生產隊的眾人看來,那可是了不起的大官,想想前后兩任公社書記對劉好好的態度都這么親熱,甚至還帶了一絲恭維,眾人看著劉好好的眼神也多了一絲敬畏,連公社書記都要巴結討好的人,他們更得把人高高供起來才是。
劉祥看著劉好好,心里不住地感慨著,他一開始就很看好她,覺得她今后一定會有出息,可沒有想到她會牛逼到這個地步。
整個南省這么多人,劉好好卻是最拔尖的,這是什么概念?
他們大目劉家在金花公社一帶雖然出名,卻沒有出過什么頂尖的人才,更沒有出過讀書人,現如今突然出了個光宗耀祖的女狀元,劉家全族都將以她為傲。
就算是女孩兒又怎么樣,照樣光耀了劉氏的門楣,今后重修祠堂,她一樣也能被寫進祠堂里去的,劉長生他們那一支該是何等的風光榮耀。
撇去這一層不算,狀元是要進京做大官的,劉長生他們一家原本靠著莊家日子已經過得不錯了,現在再加上劉好好,恐怕要不了幾年,他們家就要搬到城里去做城里人了。
不僅是他想到了,劉氏的其他族人也想到了。
一想到劉長生那個三腳踢不出個屁的慫貨和程招娣那個吃里扒外的女人,竟然也能去城里享清福,他們就酸得不行,要不是劉好好讀了書,他們哪有這么好的運道?
看來讀書還是硬道理啊!這書必須得讀,再苦再難也得供家里的孩子讀書!
劉好好知道自己考上大學后,會給鄉親們帶來震動,讓他們看到讀書的希望和好處,但沒有想到他們會這么瘋狂,幾乎所有家里有適齡孩子的,無論男女都讓他們的父母送到學校來了,還有一些已經輟學做了學徒的,也都被父母帶了回來,重新走進了學校。
不僅如此,周圍生產隊的孩子們也被一個個想方設法送進了大目小學,因為這里出了一個狀元,誰都想來這里沾沾福氣。
唐明亮和趙一德看著一下子激增的學生傻眼了,學校太小根本收不下這么多人啊,從前只有他們上門做家長工作,求著他們讓孩子來上學的份兒,現在掉了個個,無論是家長還是孩子,一個個上學讀書的熱情高漲,誰都想要成為第二個“狀元劉”。
這一點是劉好好始料未及的,也是后話。
此刻她正被陳書記和劉祥領著繞村一周,接受鄉親們的歡呼和贊美,這是這個年代對一個先進人物最好的褒獎,但是她真的很不習慣,此刻她的臉都笑僵了,相信自己的模樣一定蠢斃了。
偏偏別人感覺不到,猶自沉浸在熱鬧的氣氛中,陳書記還興奮地拉著劉好好在她家屋前留下了一張她綁著大紅花的合影。
看著小心翼翼地捧著借來的相機給她拍照的李蓉,劉好好更加無語了,她一定是一路跟著自己從金花公社下來的,她卻一直到這一刻才發現她,可見現場有多么混亂了。
雖然陳書記和劉好好素無交集,但是他比誰都高興,劉好好是在他任上當的狀元,這一筆功勞自然是記在自己的薄上,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不管劉好好之前在金花公社有多受張書記栽培,反正現在得利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