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因為有人不愛惜書本,就不把書借出去,辜負了大姐的一番心意,好像就更可惜了,大姐不是說過凡事不能因噎廢食。”劉學習想了想,“咱們得想想辦法,讓大家愛惜書本,而不是把書藏起來不給人看。”
劉好好贊賞地點點頭,發現這段時間以來劉學習成熟了不少,不僅學會了獨立思考問題,而且在思考的時候也更全面了,李蓉和她年紀相仿,和她同住的時候沒少影響她。
“你對情況比較了解,這樣吧,我去找唐校長和趙老師的時候,你和我一塊兒去,把這個情況說給他們聽,然后咱們一起想辦法,還是要把這個‘農家書屋’給建起來,你看怎么樣?”劉好好對劉向上說道。
“我?”劉向上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他還只是個小學生,怎么能和校長、老師這樣的大人一塊兒商量事情?
“很奇怪嗎?你愛書,才能發現問題,發現了問題當然就應該想著解決問題。”劉好好鼓勵地看著他,“總不能遇到困難就退縮吧。”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劉向上紅著臉,他信任劉好好,她凡事都和他們有商有量的,所以他才敢在她面前有什么說什么,侃侃而談,可要讓他和唐明亮、趙一德商量事情,骨子里那股對師長的敬畏又冒了出來。
倒不是唐明亮和趙一德對他們這些學生不好,而是他們和學生終究還是有距離的,畢竟他們的教育理念還沒有先進到把孩子當作平等的談話對象。
“你平時和我怎么說話的,就和他們怎么說話,”劉好好拍拍他的肩膀,對他,同時也是對劉學習和劉天天說,“對待長輩咱們首先要尊重,這一點沒有錯,但是尊重不等于懼怕,更不等于畏首畏尾,縮手縮腳,連句完整的話都不敢說,有什么想法我們都應當充分地表達出來,長輩也是人,你說的有道理,他們也不會不通情理地一味地拿身份壓人,而且他們也很樂意聽到你們的想法和意見。一人計短,三人計長,你們雖然年紀小,但是也能夠有自己的想法,實在不行幫忙拾遺補缺也好啊。你越是害怕長輩,越是不敢說話,距離隔閡就越大,所以凡事都重在溝通。”
“可是我們現在還小,說什么人家都當作笑話聽聽就算了,哪里會真的搭理我們。”劉天天郁悶地說。
“別人會不會把你的話當笑話來聽,不在于你的年紀大小,而在于你說話的成熟度和合理性。如果你們現在四五十歲了,還說些不著調的話,人家一樣會覺得你是個笑話,可你如果十來歲說話就有理有節,人家非但不會覺得這是個笑話,還會對你刮目相看,今后有什么事都愿意找你們商量,商量得多了,世面也見多了,你說話做事也會更加成熟穩重,別人自然會更加尊重你,這就成了一個良性循環。”
三個孩子越聽就越覺得劉好好是在說她自己,要論年紀,她的年紀還真的不算大,在不認識她的人眼里,她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黃毛丫頭,可是在認識她的人眼中,她卻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分量,沒有人敢輕視她。
從學校里的校長老師,到生產隊里的下方干部,再到族里的那些老人們,甚至是公社上頭的干部,每個人提起劉好好都要樹個大拇指,贊一聲好。
和她同齡的年輕人,在別人眼中都還是個沒有話語權的毛頭小伙或是黃毛丫頭,為什么她就和別人不一樣?
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個高考狀元,因為在此之前,她就已經得到眾人的尊重信任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為人處世的成熟穩重。
三個孩子跟著她這些年,耳濡目染之下,已經比同齡的孩子要優秀得多了,想問題也開始學著往深往透里想了,臉上也都開始浮現若有所思的神色。
劉好好并不想要“催熟”他們,讓他們成為早熟的小大人,她希望他們應該保有孩子的天真和少女的浪漫,所以她依舊會給劉向上買小玩具小零食,盡量讓他享受童年的樂趣,給劉天天和劉學習買發飾圍巾,縱容著少女愛美的情懷。
可是她也不想他們成為三只不敢表達自己意見,甚至不會獨立思考的應聲蟲,更不希望他們今后活在她的羽翼抑或是陰影之下。
她知道自己的優秀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給他們造成壓力,他們三個在成長的過程中一定會不可避免地被所有人拿來同她比較。
他們每一個都是獨立的人,有著自己獨立的人格,不是任何人的附庸,更不應該成為她的陪襯。
但是關于這一點,他們自己顯然還是不夠自信,這兩年,她和三個孩子之間建立了無比深厚的感情,同時,他們對她也產生了一種盲目的信任和依賴,他們習慣于將所有的問題交給她這個大姐來解決,同時也近乎崇拜地認定她的每一句話都是正確的,無可辯駁的。
這樣下去,他們將會喪失自己思考和處理問題的能力,當今后出現第二個讓他們佩服的人后,他們也可能會像今天盲從她一樣,盲從他人的意見。
現在這個年代人和事都很單純,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子上按部就班地活著,興許還看不出有什么,但只要再過十幾年,社會將變得越來越復雜,出現越來越多的“有心人”,如果一個人太缺乏主見,很容易隨波逐流,甚至被人誘騙。
她的成功對這個家庭而言,其實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能夠提升劉家在社會上的地位,尤其是給三個弟妹帶來遠勝于普通人的社會資源,但同時也很容易讓“有心人”盯上他們家,她不可能一直在他們身邊事無巨細地守護著他們,為他們擋去所有的風雨,未來的路還是要靠他們自己去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