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不同啦,我那時候其實還算好,幾十年后的孩子們才可憐呢,連上幼兒園都得考試,不僅要考孩子,還要考家長,孩子們從在娘胎時就開始胎教,一出生就早教,家長們比打了雞血還可怕,就為了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他們還砸鍋賣鐵地買學區房,學區房的價格你知道有多高嗎?我在H市工作一年的工資也只夠買一平米的房子,不過人們對教育的重視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社會的進步,倉稟足而知禮節……”
莊立軍聽得目瞪口呆,覺得實在太奇妙了,明明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國家,怎么幾十年后和幾十年前的差距如此之大,甚至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
他滿心好奇,劉好好也憋了好幾年,一個愛聽,一個愛說,這一聊就聊到了學校快熄燈的時間,兩人這才回過神來,急匆匆地往宿舍趕。
“好好,”在宿舍樓下,莊立軍一把拉住她,鄭重其事地摁住她的肩膀,“今晚和我說的話,別再對任何人說。”
劉好好愣了一下,她本來也沒打算透露給任何人,她向來謹慎,本來是想一輩子死守著這個秘密的,如果不是遇到值得信任,甚至生死相托的他,她根本不會說出這些。
看著莊立軍那認真的模樣,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他是真心為她著想的,剛直如他本不愿意欺騙任何人,但是卻眼神堅定地愿意永遠為她死守這個秘密。
她心頭一暖,總算沒有選錯人。
自從和莊立軍說開之后,她在他面前表現得更隨意自在了,完全不需要去掩飾什么,畢竟之前在一個老偵察員面前苦苦隱藏,不讓自己露出破綻,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情。
現在好了,不僅不用隱藏,還有他幫她四處周全遮掩,她心頭的大石頭算是徹底放下了。
而莊立軍也不必再為她畢業之后是否要選擇出國留學而苦勸了,知道了她的來歷,自然明白她就算出國留學,對她的見識各個方面的幫助也有限,畢竟她口里的幾十年后可是比此時的國還要先進發達的。
“我決定要留校。”劉好好經過四年多的深思熟慮,在同學們削尖了腦袋往國外跑的時候,終于做出了決定。
莊立軍卻大惑不解,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如果劉好好要回南省,他也申請調回南省的準備,她最終做出的決定竟然是留在京城,而且是留校。
“為什么?”
他并不是想要質疑她什么,只是知道她不是一個喜歡沉浸在書齋里搞學術研究的人,她更適合做實務性的工作,至于研究什么的,幾十年后她所學的都已經很深入了,完全沒必要在這一塊上頭浪費時間,他最擔心的是她為了他而妥協犧牲。
“這里是京城,是京大,”她頓了頓,京大不是一所普通的高校,里面匯聚了全國最頂尖的專家學者,他們是智囊一般的存在,很多決策出臺之前都是需要聽取、征求這些專家學者的意見的,甚至他們的意見可以左右一些重要決策。
之前她知道決策出臺前有征求意見的環節,但是沒有想到這些專家學者的意見會重要到這個地步,尤其是這幾年國家一直在緊鑼密鼓地制定各項法律,法律系尤其是徐華這樣的泰斗,地位大幅上升,除了教書上課編書寫作之外,還要馬不停蹄地開一場接一場的會,而法律系的其他老師雖然不如他,但也大都是這種狀態。
“除了征求意見之外,京大的老師還會定期被邀請去講課,只要有能力有水平,很快會得到認同。”
劉好好在寫出了征西縣調研報告之后,黃堅帶著她參加了那次內部會議,在此之前她沒有得到任何通知,也沒有做任何準備,看著臺下那一張張威嚴的臉龐和熟悉的名字,老成持重的她還真受了不小的驚嚇,好在很快就反應過來,這種類型的會議她過去也曾經參加過,只是規格沒有這么高而已,她的口才本來就十分了得,自然之道他們想聽的是什么,不想聽的是什么,定了定神之后就將自己在征西縣的調研經過娓娓道來。
而臺下的老者們個個眼光老辣,不是好糊弄的,她一邊講,他們也一邊提出尖銳的問題,甚至還持著不同的觀點當場駁斥她,絲毫不給她留情面,但是她不慌不忙,沉著冷靜地旁征博引,擺事實講道理,有的時候還穿插了一些小故事小細節,講得頭頭是道,雖然有些人還是不認同她的觀點,但都不得不承認身為一個年輕人,她研究得很透,講得也很深,對她所說的一些情況也開始重視起來。
之后,她還跟隨徐華參加了一些研究討論會、征求意見會,經常出席那些場合,認識的人越來越多,和不少大小領導都混了個臉熟,甚至一些平易近人的老爺子每回見了面都會和她寒暄幾句。
她很清楚這種臉熟意味著什么,這個時候她還只是個普通大學生,一旦留校做了老師,這種機會會越來越多,而她的機遇也會越來越多。
她不甘心背著莊見明的未來孫媳婦這個名號一輩子,她希望她能作為劉好好這個獨立的人被人所認同。
畢業之后,她固然可以選擇回到南省切切實實地做一些實事,但是能給她的施展空間有多大,她卻很不樂觀,大家都保守慣了,她要是動作太大,一定會引來劇烈的反彈,與其束手束腳地四處求支持,不如先在京城待幾年,到時候回去遇到困難可以直接向上頭尋求支持,有了上頭的支持,她在基層才有話語權,才能放開手腳做事。
她看的不是眼下的利益得失,而是自己將來的成長空間,更高的起點,更大的平臺,發展的空間自然更大。
莊立軍從來沒有過在地方工作的經歷,對于她分析的這些并不算很明白,但也知道她前世在官場多年,三十歲出頭就能坐上副市長的位子,自然不是得閑之輩,在這方面的分析能力和水平遠勝過他,既然她已經做了決定,那他自然不會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