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勤仔細思忖,身為一個沿海省份,要找到一處適合貨運的大港其實并不是什么難事,只要南省想發展,建港口是必須的,如果有了港口,這里的廉價勞動力一定會吸引許多企業投資辦廠,進出口貿易也會隨之繁榮,收回投資建港的成本簡直是易如反掌,這幾乎是穩賺不虧的投資,但是最大的風險卻來自于投資環境,實在讓他很沒有安全感,小打小鬧做做小交易,他沒有一點壓力,但要他拿出那么錢投資,等于把自己的身家前途盡數押上,他和劉好好并沒有深厚的交情,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對她一點都不了解,自然不會答應投資的事情,好在她也不敢獅子大開口,只是象征性地提了一嘴宣傳的事,那倒是不難辦,不過他并不覺得這有多少用處。
范家勤一口應承下來,但心里多多少少對港口的事情有了一絲期待,范家在香江發家,靠的就是幾艘貨船和港口碼頭,所以他比誰都清楚港口的重要性。
“這是應該的,但是不知道這是劉主任你的意思,還是趙高官的意思。”范家勤試探道。
“是我們的意思,”劉好好淡定地說,“你來的事情我已經和趙高官報告過了。”
當時她從錢大明口中得知有意在南省做生意的是范家的人,便高度重視起來,范家不是普通的家族,在香江影響力深厚,他們絕對有實力在南省投資,而事實上多年之后,范家也的確在內地賺得盆滿缽滿,這樣的大魚她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就找到了趙蘭舟匯報這件事。
趙蘭舟對錢大明這種靠關系的投機分子很不感冒,如果劉好好真為了錢大明找他開后門批條子,也許他礙于情面也會批,但是從此就不會再對劉好好另眼相待。
幸好劉好好根本沒有幫錢大明的意思,甚至已經直接拒絕了這件事,她給趙蘭舟提出的建議是盡全力留下范家,讓他們在南省投資建廠。
趙蘭舟一直為了招商引資的事情煩惱,劉好好的話說到他的心坎里去了,不過現在范家勤并沒有投資意向,也沒有正式和南省官方接觸,就只能讓劉好好先去試探示好,所以劉好好這次其實是已經得到了趙蘭舟的授權,可以騰挪的余地極大。
劉好好笑瞇瞇地看了錢大明一眼,“大明是我們家的兄弟,叫我一聲嫂子,他交待的事情我一定會盡力。”
劉好好在范家勤面前捧著錢大明,給足了他面子,這讓錢大明心里十分舒服,原先產生的那一點小芥蒂便煙消云散了。
范家勤神情一肅,“那趙高官的意思是同意我們批這個條子了?”
“還是那句話,在商言商,只要合理合法,他會全力支持。”
劉好好一打官腔,范家勤就聽不明白了,這到底是批了,還是沒批啊?
“范先生要的是哪一種紅木?”
“我就想要大紅酸枝和紅豆杉,我了解過了這都是南省山區特產的木材……”
劉好好瞳孔微縮,毫不猶豫地甩了一句,“紅豆杉不行。”
“為什么?”范家勤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大紅酸枝比紅豆杉要值錢得多,她都沒有異議,為什么會反對起紅豆杉?
“我們省紅豆杉不多,而且它的成長周期尤其長,如果輕易伐賣的話,要不了多久紅豆杉就要在南省地界消失了。”劉好好正色道,紅豆杉現在雖然算不上高檔木料,但十幾年后紅豆杉中的紫杉醇被批準用于臨床抗癌,之后它就面臨瘋狂砍伐,本來數量就不多,到了后來就成了瀕危珍稀植物。
“不會吧,紅豆杉又不是什么好木頭,還不如大紅酸枝呢。”錢大明插嘴問道,自從上次在劉好好這里丟臉之后,他也回去向錢大明請教了,在紅木家具里最好的是小葉紫檀、海黃和大紅酸枝,紅豆杉根本算不得什么。
“紅豆杉的確不是什么做家具的最上等木材,但是范先生要紅豆杉真的是為了做家具嗎?”劉好好似笑非笑道,不等范家勤解釋,就繼續說道。
“七十年代M國就從紅豆杉里提取出了紫杉醇,并認為它是目前為止對多種癌癥療效最好,副作用最小的抗癌藥,現在一直都在做進一步的深入研究。紫杉醇主要從紅豆杉的根、皮、莖、葉中提取,提取工藝非常復雜,加上紅豆杉的生長周期長,再生能力差,紫杉醇在世界上的年產量極低,每公斤的單價極高,被譽為植物黃金,而我們國家目前根本不具備提取能力,我想范先生不會這么奢侈地直把紅豆杉當便宜的紅木材料來做家具吧?”
范家勤很勉強地笑了幾聲,“沒想到劉主任對紅豆杉也這么了解,但是紅豆杉也是做家具的好材料,有了抗癌這層功效,紅豆杉家具的價格未必會比其他紅木低,何況現在交易紅豆杉也不違法吧。”
目前國內尚未開展對紅豆杉的研究,對它的價值也不甚了解,本以為能夠從南省忽悠走一批提取紫杉醇的原材料轉賣到M國去,結果竟然遇到了劉好好這么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他只能一口咬定是要拿來做家具的。
現在對采伐紅豆杉并沒有什么特殊的保護,想怎么砍就怎么砍,國營伐木場拿著批條正當地砍,老百姓自己上山盜伐轉賣,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這十幾年間給紅豆杉造成了毀滅性的破壞,以至于后來雖然出臺了相關法律,把紅豆杉列為一級珍稀樹種,紅豆杉老樹卻早已在南省絕跡。
“現在是不犯法,但是卻突破了我的底線,我明知道紅豆杉珍貴,卻幫著你拿到了采伐的批文,我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也沒辦法對南省的后世子孫交待啊。”劉好好始終面帶微笑,說出的話卻異常堅定。
劉好好的理由讓范家勤覺得可笑,不過是牽線搭橋拿個批條而已,再怎么樣都不會輪到你劉好好對后世子孫交待,說的這么冠冕堂皇,而所謂良心,那更是用錢就能輕易買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