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實話實說,”謝亮還是一臉郁悶,但也有所控制地壓低了聲音,“我就不明白了,不結婚怎么就成了罪過,我礙著別人了嗎?危害社會了嗎?為什么每個人見到我不是要給我張羅著介紹對象,就是勸我快點結婚,好像我不結婚就會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一樣。”
謝亮承受的壓力實在太大了,他的爺爺年紀大了,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看到他結婚生子,于是家里人催得緊,學校里的師長們也希望他能盡快完成他爺爺的心愿,可是他雖然孝順,卻不愿意在這件事上一味順從,娶一個他不喜歡的妻子。
人的一生有很多事都可以妥協,但唯獨這件事不能妥協,否則就是害人害己。
他性格孤傲,在京城沒有幾個可以掏心掏肺說心里話的朋友,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也對他的終身大事格外熱情。
只有劉好好,他知道只有她不會以世俗的眼光去評判一個人,所以才肆無忌憚地在她面前抱怨。
“不結婚當然不是什么罪過,莊立軍的小舅舅蘇遷你們也認識的,他到現在也沒有結婚,姥姥姥爺他們也著急過,這幾年已經順其自然了,他一個人也挺自在開心的。還有我的兩個妹妹,在我父母看來都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急得和什么似的,但我還是覺得結婚是很神圣的事情,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要在一起過一輩子,榮辱與共,互相扶持,來不得半點馬虎,更不能湊合,隨便找一個人結婚,沒有深厚的感情基礎,怎么能夠一路扶持走到最后,與其半路分道揚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結婚。趙老師,當年應該也見過不少夫妻互相出賣,反目成仇的事吧?”
“劉好好,算我沒看錯你!”謝亮高興地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身邊這么多人,也就只有一個劉好好愿意為他仗義執言。
劉好好沒好氣地看著他,“酒量不行就少喝點兒,待會兒回去在你那些學生們面前出丑,別怪我沒提醒你。”
“誰讓我高興呢,偌大一個京大,卻沒有人能夠理解我,”謝亮傷感地說,“你要是還在學校就好了,我也有個人可以說說話,你不知道,現在的京大……”
趙企和劉好好無奈地對視一眼,謝亮顯然已經喝多了,他一喝多,就話多得不像他,而且還都是不著調的廢話。
“其實啊,晚婚、不結婚的人也有不少,但是謝亮比較突出,他長得好,學問好,家境也好,各方面都好,喜歡他的女孩子那么多,他卻一個沒看上,難免會惹來好奇和猜測,所以大家才為他著急。而且他爺爺年紀大了,身體狀況也越來越不好,我們都擔心老謝帶著遺憾走……”趙企憐惜地看著謝亮。
雖然謝亮是他的學生,但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就和自家的孩子沒有什么區別,看到他的壓力這么大,他也覺得心疼,可是更多的是不理解,男大當婚,是很正常的事,在他這兒怎么就這么難呢?
“他一個都沒看上,這才說明他眼光高啊,他條件這么好,眼光高一點有什么不對?你們勸他將就,才是可惜他這么好的人才呢。您還是多勸勸謝老,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別給謝亮太大壓力了。”
“那些女孩子都是條件不錯的人啊,他怎么就看不上呢?”除去學問地位,趙企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老頭兒,思想保守,“那他到底要找個什么樣的人呢?”
“投眼緣的。”謝亮醉眼朦朧地插了句嘴。
“眼緣,眼緣,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那么多女孩子,沒有一個能入得了你的眼的?”趙企都不敢相信,“那個小陳那么漂亮,你都看不上?”
謝亮“哼”了一聲,低頭吃菜喝酒。
見劉好好好奇,趙企很認真地解釋道,“小陳是我們學校音樂系的老師,特別喜歡謝亮,人長得和電影明星似的,說話聲音又甜,連這樣的女孩子都看不上,他還想怎么樣?找個仙女嗎?”
“談不來。”謝亮的頭有些發昏,支著下巴木然地說。
“你和人家談過嗎?和你說十句,你都回不了一句!”趙企簡直是氣急敗壞,“我就不認可什么眼緣,什么感覺,我們那代人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劉,你看你,不也是長輩定的親?處著處著不就有感情了嗎?他連和人相處的機會都不給,怎么談戀愛?戀愛不都是要靠談的嗎?他不和人說話,最后又怪到談不來上頭,有沒有這么強詞奪理的?”
“每個人性格都不一樣,您看謝亮這么孤傲,談得來的朋友本來就沒幾個,他那幾個學生開個玩笑都被他威脅,要不是您在這兒,他們肯定一個個和鵪鶉似的,他這樣的性格,您還能指望他和個陌生人交心談話?”
“我怎么覺得你這話不像好話呢?”謝亮臉頰泛紅,眼神卻格外明亮,那醉意朦朧的樣子,竟然在燈光下透出了幾分嫵媚。
劉好好也不得不感嘆,這家伙生得實在是太好了一些。
“我這是實事求是。”她給他盛了一碗熱乎乎的酸辣湯,“少喝酒,多喝湯,免得連我話里的好歹都聽不出來。”
“我不是孤傲,是穩重。”謝亮很固執地為自己辯解。
無論是趙企,還是劉好好都笑了起來,喝醉酒的謝亮顯然比清醒時要可愛不少啊。
“他平時對人要像現在這么活潑就好了,說不定你們倆的孩子還能差不多大。這個孩子從小就老成,長大之后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所以當年他加入學生會,還真讓我們驚訝了一陣,那時候恐怕是這孩子最有人情味的時候。”趙企一臉懷念,“他會為了學生會的事情四處奔走,會暗暗和你較勁一較高下,那才是一個年輕人該有的樣子啊,小劉啊,你可能不知道,你在無形中真的影響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