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媽,你腦子里的腫瘤是良性的,基本不會致命,但是不知道它會壓迫你的哪根神經,今后可能會讓你看不見,也可能會走不動,一旦發作,到時候你可就受罪了。”
程招娣的眼眶紅了,“到時候,你們就把我送回大目村,讓我自己過,都別管我了,我不想連累你們。”
“你這說的是什么好,你一手把我們養大,都沒有嫌棄過我們,我們怎么會擔心你連累我們?我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的,所以大姐才給你找了國內最好的專家,這個專家很忙,能夠答應幫忙手術,真的特別不容易。”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孝順,但你們就聽我這一回吧。”程招娣流著眼淚,“就算是死,你們也讓我完完整整的死,身上被東劃拉一刀,西劃拉一刀,我連死都不得好死啊!”
“阿媽!你這又是從哪個神婆那里聽來亂七八糟的東西……”劉向上又生氣又無奈,雖說是要尊重程招娣自己的想法,可知道她是因為荒謬的原因拒絕治療,實在是氣得不行。
但偏偏程招娣就相信這一套。
劉向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劉好好姐妹三個也輪番上陣,用盡各種方式軟磨硬纏,程招娣卻依舊很固執地不肯動手術,于是他們只好又悻悻地回到了長福市。
經過這幾天,程招娣已經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不再沮喪絕望地流淚,甚至是出人意料的平靜。
“只要不在我的頭上動刀,我什么都聽你們的。”一回來,程招娣就主動和他們聊到治療的問題,“你們要我去醫院拍片子就去拍片子,我沒有第二句話。”
劉向上雖然不贊同她的決定,但也知道在這種時候,病人的心情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她的治療,他也不可能違背她的意愿,逼迫她去做手術,所以他只能尊重程招娣。
程招娣回到長福縣之后,就像是突然大徹大悟了一樣,心情比過去好得多,完全接納了劉天天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再去廠里上班了,每天在家里琢磨著給劉天天做好吃又營養的東西,給還沒出生的小嬰兒縫制小衣服和尿布,剩下的時間就全花在了燒香拜佛上。
秦阿姨有些看不過去了,未未出生的時候,外公外婆可是一點表示都沒有,輪到劉天天的孩子了,程招娣就這么全力以赴,這心也未免太偏了。
她在劉好好家這么多年,早就處出了感情,特別是她對未未,簡直就是把他當成親孫子一樣看待,一點委屈都舍不得讓他受,看到程招娣這么厚此薄彼,嘴上不說,心里卻更加看不上她了。
不過劉好好卻像是毫不在意,不僅沒有對程招娣心生芥蒂,還經常過去噓寒問暖,帶著程招娣去陳守玉那里,請她幫忙診脈開藥,十分盡心盡力。
陳守玉卻私下和劉好好說,中醫的治療手段對腦瘤的干預和治愈基本沒有什么用處,給她開的藥更多的是滋補調養的,除了心里暗示的治療之外,也只能起到強身健體,調養身體大環境的作用,和腦瘤基本沒有什么大關系。
劉好好看著平靜的程招娣,有些無奈,強身健體就強身健體吧,程招娣對動手術抗拒到了那個地步,再去勉強她,反而拉低了她的生活質量,倒不如多順從她自己的意愿。
事實證明,尊重程招娣對她的病情倒是很有幫助,她的心情愉悅開闊,作息規律,飲食健康,又有中藥調養,身體素質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血壓也一直控制得很好,每半年都去醫院拍片復查,也都顯示正常,劉好好姐弟四人的心這才落回了肚子里去。
經過一段時間的討論醞釀,劉好好提拔的事情已經基本走好了程序,雖然還沒有被正式任命為H市市長,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早已經把她當成H市的市長看待,她也開始提前熟悉H市的總體情況了。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云,就在這個當口,某天深夜急促的電話鈴聲將一切都擊個粉碎。
“劉市長,蘭舟書記可能不行了,就在省立醫院,你盡快趕過來吧,”電話那頭的聲音正式趙蘭舟的秘書,他語帶哽咽道,“爭取見他最后一面。”
仿佛有什么在旁邊爆炸了一樣,劉好好的耳朵被炸得“嗡嗡”作響,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么,“蘭舟書記怎么了?什么叫最后一面?”
她昨天還和趙蘭舟在一起開會,他的精神明明很好,還給他們下了任務,怎么會……
“突然中風腦梗,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遲了……”電話那頭早已泣不成聲。
誰也沒有想到趙蘭舟會突然倒下,還是以這樣一種讓人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方式。
劉好好倒抽一口涼氣,腦子里已經亂成了漿糊,什么都來不及多想,毫不猶豫地往市區里趕。
等她趕到醫院的時候,急救室里烏泱泱地站了許多人,幾個醫生沉痛而抱歉地從急救室里走了出來,他們身后的史紅已經哭成了淚人。
“蘭舟書記走了。”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震得劉好好眼冒金星,神魂欲裂。
前天她還專程去趙蘭舟的辦公室匯報工作,昨天還一起開會,聽他布置工作,今天這個人就永遠地離開了,甚至連他的最后一面,她都沒來得及見著。
劉好好站在人群中,茫然欲失,他們說了些什么,她一句都沒聽清楚,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大家都在哭,可是她還是沒有辦法接受趙蘭舟突然離世的消息,竟然連眼淚都掉不下來。
莊立軍大步上前,一把擁住她,將她的臉摁在自己的肩膀上,她被熟悉的氣息所籠罩,那種被人保護著的感覺,終于讓她回過神來。
而她也終于可以盡情地讓眼淚放肆地流淌。
趙蘭舟于她而言,亦父亦師亦友亦是領導,兩人當年最落魄的時候,一見如故,是莫逆之交也是忘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