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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處罰

  魏猛放下手中的一卷古老典籍,抬頭打量站在桌前的紅鬼和常妙兩人,說道:“你們說完了嗎?”

  “說完了。”常妙和紅鬼對視一眼,然后繼續說道:

  “概括來講,就是陸云攻擊龍團長、擊殺第五月,完全是因為第五月這個老狗蛋暗算蘇韻遙,導致他義憤填膺、失去理智。

  “親人被重傷,報仇雪恨也是人之常情。先不論他們姐弟關系有多好,就算是我這個外人看了,當時都想痛揍第五月一頓。”

  “你不是說完了嗎,怎么又喋喋不休說那么多。”魏猛淡然道,從書桌后走出,來到紅鬼面前,抬手整理一下他的紅夾克,笑道:

  “你覺得呢?”

  “我的看法和無常一致。”紅鬼肅然道,“這件事,不應該追究陸云責任。如果真要追究,首當其沖要受罰的,也該是我。我是陸云的上司,當負領導之責。”

  魏猛微笑著搖頭:“你別著急,一個個的來,人人有份。”

  說完,他回到書桌前,用食指關節輕扣著桌面。

  “陸云是捕風團候補成員,也算是天元司的人。這點你們無異議吧?”

  紅鬼和常妙對望一眼,心中都是一緊。

  他們最怕魏帥提到這件事,因為這表明他會從什么立場來看待這件事:

  是一名華武學生的魯莽行為?還是一名天元司戰士的違令舉動?

  其中的差別可太大了。

  現在魏帥主動提到捕風團候補成員身份的事,其實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陸云這次危險了……

  “你們倆不說話,我就當你們沒有異議了。”魏猛看著兩名捕風團得力干將,繼續說道:

  “天元司的戰士對上級動手,而且不顧命令擊殺重要人犯,你們自己說,該怎么處罰?”

  紅鬼和常妙繼續保持沉默。因為他倆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天元司的規矩他們很清楚,但要說如何處罰陸云,總覺得難以宣之于口。

  魏猛“哼”了一聲,聲音變得略微嚴厲:“這些年你倆在外面執行任務,我讓你們便宜行事,因為也取得了不少成績。但總不至于連家規都忘了吧?”

  紅鬼和常妙已經覺得后背滲出冷汗了。

  “紅鬼包庇屬下,罰兩個月薪水;無常遺忘規矩,罰一個月薪水。有意見沒?”魏猛灼灼雙目看著兩人。

  “……沒意見。”

  “……我也是。”

  魏猛重新拿起那卷古老的典籍,“沒意見,就執行吧。”說著揮了揮手。

  兩名捕風團隊長級人物,躬身退出房間,離開魏猛的辦公的房間,來到院落中。

  此刻正是夜幕低垂之時。等在院中的龍慎和唐飛看到他二人出來,都迎了上去。

  “怎么樣,魏帥有沒有網開一面?”唐飛急切問道。

  紅鬼搖頭道:“先不說網開一面了。不把網收緊一點,已經算仁慈了。”

  “什么意思?”龍慎皺起了眉頭。

  “魏帥準備秉公處理。”紅鬼沒有透露陸云捕風團的身份。

  唐飛和龍慎都皺起了眉頭。

  “秉公處理”四個字,在天元司的語境里,就是從重處罰的意思。

  龍慎搖了搖頭,來回踱了幾步,有些難以置信。

  在此之前,他堅定的認為,魏帥一定只是走個過場,不會真的處罰陸云……

  一時間,他又想起唐飛話,轉頭看向自己的戰友。后者清瘦的臉上眉頭緊鎖,看著魏帥的辦公房間,久久沒有說話。

  不好的預感,還真的兌現了……

  黑色的轎車飛馳在京都的街道上。

  道路寬闊,亮著霓虹彩燈的高大建筑在飛速的倒退。陸云平靜的望著窗外,沒有說話。

  對龍慎動手,以及不顧命令擊殺第五月……做了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以后,他就已經做好了接受任何處罰的準備,坦然面對這一切。

  他不后悔。

  再來一次的話,他還會是這個選擇。

  在這世上最最親近的人被打成重傷,不干回去的話,算什么武者?

  車上的氣氛有些壓抑。

  宋業駕駛車輛,沈千輝坐在帶前座,夏晉和陸云坐在后排。所有人都沉默不說話,各自想著心事。

  云水路在京都的城東,保留著大片老式的四合院建筑。

  這些四合院坐落胡同里,連成一片,如果放在陸云前世,起碼價值好幾億,而現在則是日常的居所。有些單位和公司也在這些四合院里辦公。

  而云水路72號,在華國普通人聽來,只是一座尋常的四合院落,但對于消息靈通的高品武者,大家雖然彼此心照不宣,但也都了然,這個地方是華國的權力中心之一。

  元部總部、天元司總部都在這座普通的院子里,元部部長兼天元司司長、巡夜一團團長、捕風團團長魏猛的辦公室,也在這里。

  大家心里都清楚,傅照閑所謂的“將陸云送到云水路72號”,實際上就是將其交給魏猛發落。

  這同時也表明了華武的態度:在這件事情上,不會再為陸云做任何爭取和努力。

  這讓宋業覺得很奇怪。不僅是他,即便對這種事情不太敏感的沈千輝也很奇怪。

  因為校長對陸云的重視,是有目共睹的,平時沒少給他機會,也沒少為他爭取利益。

  但這一次,在陸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校長卻選擇了退讓,和魏猛保持著高度的默契。

  這實在太古怪了……宋業心里想著,校長和魏帥到底在謀劃著什么……

  車輛停在胡同口。四人邁步走入72號院落。

  雖然已是深夜,但院子里依舊燈火通明。不時有忙碌的身影從一間房子走出,穿過院子去到另一件房內。

  龍慎、唐飛,以及紅鬼、常妙四人已經等在這里。看到華武四人到來,唐飛跨上一步,來到陸云面前,說道:“小云,等下進去后,不要頂撞魏帥,老老實實承認錯誤。”

  “他那么大的官,又是九品武者,我可沒膽子頂撞他。”陸云笑道,“他要破口大罵,我就受著吧。”

  “沒個正形,這都什么時候了?”常妙走上前說道。

  “放心各位,只要不是死刑,我都能接受。”陸云一邊點頭一邊說道。

  沈千輝實在忍不住,一巴掌拍在陸云腦袋上,“你說點陽間的話行不行?”

  龍慎長嘆一聲,道:“說實在的,陸云,我真的很羨慕你。”

  “為啥?”陸云笑道,“難道是因為我的姐姐要長得好看點?”

  眾人:……

  你小子連龍弗院長都敢調侃,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龍慎的臉垮下來,抬腿給了陸云一腳,“趕緊滾進去,魏帥面前好好說話,別皮!”

  陸云嘿嘿一笑,朝眾人揮揮手,“我還會回來的。請大家等待我凱旋的消息。”

  說著,邁上臺階,推開刷著紅漆的房門,走入其中。

  “這小子,為啥總是這么樂觀?”夏晉托著下巴,搖頭說道。

  這句話大家都沒有回答,憂心忡忡的望著魏帥辦公室的房門。

  陸云進去時,魏猛正在伏案寫作,看到他進來,停下筆,示意他坐下。

  魏猛站起身來,倒了杯水,親自端到陸云面前。

  “準備好了嗎?”

  陸云一愣。需要準備什么?

  “我要開始破口大罵了。”魏猛笑道。

  陸云:……

  一個小時過去了。

  陸云仍舊沒有出來。

  在外面站著的人當中,沈千輝、夏晉和常妙三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來來回回的踱步,讓一旁的宋業禁不住眉頭緊鎖,讓他們能不能消停會兒。

  紅鬼則是一根煙接著一根,就沒有斷過。在他站立的地方,散落著眾多的煙頭,都要把他包圍起來。

  龍慎和唐飛相對來說最冷靜,坐在院子旁邊的石凳上,瞇著眼睛如同老僧入定,別人的行為影響不到他們。

  但每隔十分鐘,他們都會睜眼看看魏帥辦公室的房門。

  時間不停歇的往前走。

  又過了十多分鐘,四合院的大門突然打開,四個身穿黑色大氅、戴著墨鏡的人走了進來。他們衣服的胸前繡著一片褐色的枯葉。

  唐飛和龍慎“嚯”的一聲站起來。紅鬼也扔掉煙蒂,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四個人。

  他們三個對于黑衣人的裝束打扮,以及胸前刺繡都很熟悉,知道這些人的身份。

  四個黑衣人誰都沒理,徑直走到魏猛的辦公室前,敲了敲房門,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魚貫而入。

  他們進去后,房門再次關上。

  “這些家伙是干嘛的?”常妙問道。她常年都在海外執行任務,對國內的一些機構并不熟悉。

  龍慎和紅鬼陰沉著臉沒有答話。唐飛正要回答時,魏猛的房門打開了。

  陸云走在前面,四名黑衣人走在后面,從房間里依次出來。

  一副暗沉、粗厚的鐐銬戴在陸云的手腕上。

  沈千輝大跨一步擋住他們的去路,朗聲道:“你們是干嘛的,跑來天元司總部抓人?”

  其中一名黑衣人寒聲道:“先生,我們在執行任務,請你讓開。”語氣非常冰冷。

  “什么任務?”沈千輝毫不退讓,“大晚上的還戴著墨鏡,我看你們就不像什么好人!”

  站在左首的黑衣人突然晃動至沈千輝身前,大氅下擺飄動,一道銀白色的冷光自其中飛出,奔射向沈千輝的右臂。

  沈千輝冷笑一聲,迎著那道冷光,轟出氣勢兇猛的一拳。

  拳勢撞擊在冷光上,發出金屬斷裂的聲音。冷光原本是兵刃散發出來的寒芒,在沈千輝的拳勢下,兵刃寸斷,掉落在地,冷光也在倏然間消失。

  那名黑衣人被余勢波及,只覺得有股巨力壓在自己身上,抵抗不住,往后連退了十多步才站穩,相當狼狽的樣子。

  其余三名黑衣人刷的一聲從大氅中抽出兵刃,冷冷看著沈千輝,但都不敢上前。

  “一只蚱蜢不頂事,三只蚱蜢就能頂事?”沈千輝咧嘴一笑,沖三名黑衣人招招手,意思是你們盡管上。

  黑衣人們臉上帶著怒容,但都被沈千輝的超強實力震懾,沒有一個敢出頭上前的。

  “你們不打,那他娘的就把鐐銬打開!”沈千輝呼喝一聲,準備欺近幾名黑衣人。

  以他的判讀,這些人的品級不會超過五品,一拳一個剛剛好。

  這時,小院中金光乍現,唐飛閃身來到他們中間,面對沈千輝,沉聲道:“千輝,你別沖動。這四位是不晝山的人!”

  除了已經知道情況的龍慎和紅鬼,其余眾人都是瞠目結舌。

  沈千輝更是驚訝萬分,高聲道:“不晝山?不晝山監獄?!”

  不晝山監獄位于華國西部,是華國最緊要、最神秘的監獄,戒備sen艷專門用來關押那些重要、危險的犯人。

  四名黑衣人都是監獄的緝拿人,墨鏡、黑色大氅、枯葉刺繡,是他們出任務時的標配。

  身為巡夜團長的龍慎和唐飛,以及捕風團隊長的紅鬼,和不晝山監獄打過多次交道,因此認得他們的著裝。

  大家都沒想明白,即便要懲處陸云,常規的方式就是下放到古戰場翼衛團,做兩年的底層工作。

  但突然出現的不晝山監獄緝拿人,讓所有人都有些懵。

  魏帥是準備把陸云關押到不晝山嗎?

  這幾乎算是除死刑外最嚴苛的懲罰了!

  驚訝的情緒過去后,憤怒涌上沈千輝心頭,他厲聲喝道:“魏猛!你憑什么把我的學生關到不晝山?你有什么依據!”

  在場的人都知道沈千輝當年的古戰場事件,知道這家伙犯渾起來連天王老子都不怕。

  只有不知內情的陸云,驚訝的打量著沈老師,沒想到他這么剛,居然敢和魏猛叫板……

  想到沈老師硬剛魏猛,都是為了給自己出頭,陸云心中也很有些感動。

  見屋內沒動靜,沈千輝再度怒喝道:“魏猛,你出來!今天不說清楚,誰他媽也別想帶走我學生!”

  剛說完,四道剛猛無儔的拳勢,繞過身前的唐飛,分襲四名黑衣緝拿人。

  院落中頓時勁風四起!

  兩聲沉悶的聲響傳來。唐飛依靠無雙的速度,抽身后退,擋下左邊兩道拳勢;龍慎飛身堵在右側,擋住右邊的兩道拳勢。

  與此同時,夏晉發動“縛龍”,氣流朝沈千輝涌來。沈千輝一躍而起,閃身避過。

  正當他身在空中之時,宋業如臨虛御風,扶搖而上,駢指抵在沈千輝胸前,一直將他逼在角落里。

  “千輝,你別犯渾!冷靜點!”實戰院長高聲喝道。

  沈千輝猶自不肯罷休,仍然高叫道:“魏猛!出來說清楚!不然我拆了你的天元司!”

  紅鬼和常妙都看得愣住了。久聞沈千輝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沒想到居然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

  “你在這里動武,不怕再去衛生隊掃十年大街嗎?”

  房門打開,一襲長袍、仙風道骨的魏猛飄然而出,眼神清冷,盯著大吵大鬧的沈千輝。

  霎時間,沈千輝感到如同籠罩著一層寒冰,透骨的涼意自背心散發,接著蔓延全身。

  魏猛出來后,他稍稍平靜一點,氣勢較之剛才也有所減弱,但并沒認慫,反倒是擺出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喝道:

  “你出來就好!陸云擊斃了不滅之月的要犯,你不獎賞也就算了,為什么要將他送去不晝山?!”

  “這問題你問不到我頭上。”魏猛淡淡說道,“你歸傅照閑管,你該去問他。”

  “狗屁!傅照閑和你穿一條褲子,也不是什么好鳥!要不怎么會把陸云送到你這兒來!”沈千輝誰的賬也不買。

  陸云嘆為觀止,沈老師的脾氣上來,真是逮誰罵誰呀……

  魏猛挑了挑眉頭,遇到這個混不吝的家伙也有些無奈,說道:

  “元部管轄全國武者,我身為元部部長,有特殊行事之權,對于特別事件中的涉案人員,可以不交付有司,由我直接作出處罰決議。”

  這就屬于沈千輝的知識盲區了……他也不知道魏猛是不是胡亂吹牛,眼神疑惑的看向自己的院長。

  宋業皺眉道:“元部部長確實有這樣的職權,這沒錯。但天元司執行特別事件,需要有的督軍府督丞簽批的文件。請問這次的鬼獄島任務,天元司有此文件嗎?”

  他說完后,發現魏猛眼神清亮,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不由得猛然醒悟,拍了下腦袋,暗罵自己糊涂。

  從很久以前開始,作為監察元部的督軍府督丞一職,就由元部一把手兼任。監察制度原本就流于形式。既然魏猛自己就是督丞,做一份文件出來又有什么難的?

  “也對,畢竟處理的是華武的學生,有些事的確需要向華武校方說清楚。”魏猛揮了揮手,“老七,將此次行動簽批的特別事件文件拿出來,給宋院長看看。”

  唐飛點點頭,去到旁邊的屋子,不一會兒就拿出一份文件,遞交給宋業。后者匆匆瀏覽一遍,確實是督軍府簽發的,將鬼獄島行動列為特別事件的文件。

  有這樣一份文件后,從規程上來說,魏猛的確有權對陸云做出懲罰決議。

  “好了,時間不早了,大家也別在這里干耗著。”魏猛淡然道,“陸云不尊法度、擅殺要犯,揮戈同袍,自即日起,送至不晝山監獄,關押三年。”

  頓了頓,他又朗聲補充道:“此為決議,不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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