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盛頓東面的一片海灣之中，一架樣子非常怪異的水上飛機，正在被拖下水。
這架飛機很大，又肥又胖，還有一對寬大的倒三角形機翼，機翼前端是兩臺大馬力的活塞發動機。
曾幾何時，活塞式航空發動機是最緊俏的軍用物資，很難弄到，但是現在，這玩意兒已經成了沒人要的貨色。
從上往下看，這架飛機有點像一只巨型鰩魚，從側面看，則像是一頭虎鯨……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夠飛起來的樣子。
在這架飛機的四周，一大群人在那里忙碌著，更多的人則遠遠地站著看熱鬧。
很多人都在猜測，這東西能不能飛？
此刻最有把握的當然是馬丁本人，不過他感到有些奇怪，諾斯洛普居然也跑了過來。
“你對這東西也感興趣？”
“你可以認為我對所有奇特的飛行器都感興趣。”諾斯洛普回答，緊接著他壓低了聲音問道：“這架飛機真有你說的那樣神奇？”
“神奇？算不上吧？又不能飛高。”馬丁也學會了杜南的那種假惺惺的謙虛。
“就憑它自重二十噸，載重三十五噸，就絕對稱得上神奇了。”諾斯洛普其實也不怎么相信這玩意兒能夠飛得起來。
二戰的時候，飛機的載重能夠達到空重的一半就已經可以偷笑了，超過的話，那絕對是頂級設計，而這架飛機的載重接近自重的一倍……很多人都相信它飛不起來。
“是啊，如果它飛得起來的話。”旁邊有人走了過來。
馬丁異常吃驚，這聲音有點耳熟，他轉頭看去，果然來的人是杜立特。
要知道他的這架飛機屬于私人研究項目，或者說是做著玩的，和任何一個部門都無關，此刻過來看熱鬧的，要么是大學生，要么是諾斯洛普這樣的飛機設計師，里面絕對沒有官方人士。
“別指望從這架飛機上挖掘出什么軍用價值，這架飛機的操控很差，基本上只能走直線。”馬丁警告道。
他這樣說，其實是怕他的發明被上面拿了去。
之前的飛彈、脈沖發動機，渦扇發動機，加特林機槍，全都是他拿來吸引上面的敲門磚……這個不是。
這是他找杜南討要來，為他自己服務的東西。
“你不是打算拿它來運貨嗎？這不就是最大的用途？”杜立特很清楚馬丁的心思，他的心里說不出的鄙夷，不過鄙夷的同時又充滿了嫉妒……腦子好，就是不得了。
“也就只有這點用處了。”馬丁聳了聳肩膀。
“相信我，這東西如果能夠飛起來的話，上面肯定會給你嘉獎的，運輸非常重要，比你想象的重要得多。”杜立特一本正經地說道，他是有感而發，絕對不是信口開河。
1942年到1943年的時候，盟軍這邊的運輸能力遠沒有二戰末期那么強大，所以歐洲戰場上經常出現物資缺乏的情況，他負責的是北非戰區的空中指揮，他制訂作戰計劃之前，必須數一下炸彈的數量，有時候甚至還得數一下汽油。
就在這時，杜南腰間別的步話機發出了“嗤嗤”的聲音。
“我這邊已經準備好了。”步話機里面傳來了一個老頭的聲音。
這是一個民間試飛員，因為年紀太大，所以軍隊拒絕老頭參軍，這也讓馬丁撿了個便宜。
“好吧，你可以發動了。”馬丁沖著步話機說道。
話音落下，遠處傳來了發動機的轟鳴。
那兩臺大馬力的螺旋槳發動機確實挺給力，很有一種震撼的感覺，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水面上霧氣蒸騰。
那架飛機動了。
一開始動得挺慢，漸漸快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快。
跑了大概有五六公里，飛機緩緩抬離了水面。
“飛機好像飛起來了，老板，你幫我贏了一百美元。”步話機里面傳來了老頭興奮的聲音。
“保持高度。”馬丁連忙提醒道，此刻的他，手心里面仍舊是一把汗。
高度太低其實很危險，一個大浪可能就會打到機翼上……當初杜南說過，這玩意兒非常危險。
一邊說，馬丁的眼睛一邊盯著步話機頂端的一個小燈泡。
地效應飛行器是杜南給的設計，采用的并不是通常的駕駛方式，這玩意兒看上去像飛機，其實不是，它的高度是定死的，另外它也沒什么滾轉動作，想要調轉方向的話，只能靠垂直尾翼。所以這玩意兒駕駛起來更像是一艘船。
突然，小燈泡亮了。
馬丁一陣欣喜，他現在可以松口氣了，這標志著自動高度儀成功開啟，飛機的高度被穩定在了六米。
“很不錯，你的設計被征用了。”旁邊的杜立特淡淡地說道。
“你不能這樣……”馬丁怒了。
“現在是戰爭時期，每個人都得做出一些犧牲。”杜立特拍了拍馬丁的肩膀，轉身朝著自己的車走去，他得回去寫報告。
“很不錯，你給了我一個新的靈感……那么大一個機背，你說……裝一個飛彈發射架上去怎么樣？”諾斯洛普的腦子里面也噴涌出了靈感。
他的想法倒是和后來的老毛子很相似。
“你沒在開玩笑？這東西的轉彎很不靈活……”馬丁急了，杜立特只看到了地效飛行器作為運輸機的潛力。
這其實還好說，就算設計被征用了，他自家也能生產的。
運輸機的保密等級一向不高。
馬丁也不想多造，頂多造兩架，專門用來運輸茶葉。
可一旦變成了飛彈的裝載平臺，那保密級別絕對“噌噌”往上漲……他的生意就徹底完蛋了。
“問題是它夠快啊！時速兩百公里至少是有的吧？比最快的戰艦快三倍以上，比戰斗機稍微慢一些，很適合用來偷襲啊！”諾斯洛普并不清楚馬丁的心思，他有他的理由。
“怎么鎖定目標？怎么制導？”現在的馬丁也不是門外漢，立刻想到了兩個問題。
這當然是有辦法解決的，但是二戰的時候肯定沒有解決方案。
“這倒是一個問題。”諾斯洛普不得不承認，突然他笑了起來：“我明白了，你不希望這架飛機被派上軍事用途。”
“讓你看出來了。”馬丁苦笑起來。
“你打算用它來干什么？走私？”諾斯洛普壓低了聲音問道。
馬丁的額頭頓時冒出了白毛汗，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個情報部門的人。
真當那個情報部門的人是聾子？會聽不到這些話？等著吧！回頭報告里面肯定會有這個混蛋的猜測。
馬丁心虛啊！他確實有這樣的想法。
根本用不著懷疑，幾個小時之后，一份報告就出現在了多諾萬的面前。
看到這份報告，這個情報頭子不得不坐著汽車去白宮見總統了。
“我們的馬丁又發明了一種非常有意思，也可能很有用的東西？”羅斯福一邊看著報告一邊問道。
“暫時還不清楚……真該死，我之前居然沒重視。”多諾萬一臉懊悔，他之所以沒重視，就是因為他問過的人，幾乎都一口咬定這不可能成功，全都認為這是異想天開的設計，沒有任何價值。
“現在還有辦法控制嗎？”羅斯福問道。
多諾萬沉默半晌，最終嘆了口氣：“這恐怕有點麻煩，那家伙找了很多人幫忙，而且知道這件事的人更多，聽說底下賭場甚至開出賭盤，賭這架飛機能不能飛起來？”
這是他不得不過來找總統的原因，只憑戰略情報局的力量已經不足以封鎖消息了。
干這活，最適合的其實是聯邦調查局。
“如果實在沒辦法保密呢？”羅斯福不得不考慮這件事，或許現在采取措施已經晚了。
“還不清楚，到現在為止，除了諾斯洛普想到了把飛彈裝在船上，還沒有第二個專家發表過看法，馬丁本人也不認為這架飛機有別的用處……不過這也難說，這家伙絕對有私心。他設計這架飛機完全是為了他那可笑的茶葉生意。”多諾萬越說越頭痛，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麻煩的家伙。
“茶葉生意？”羅斯福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
“這家伙弄了一些廉價茶葉，磨成粉末之后，和糖精、奶粉混合，然后裝成小包，拿去賣給英國人。”多諾萬早就知道這件事，他一直注意著馬丁和安吉拉，甚至連麥金利家族最近也進入了他注意的名單里面：“另外這家伙可能還打算用這種飛機搞走私，我知道他有一個計劃，打算在戰爭結束之后，去歐洲抄底，購買一批老牌的奢侈品企業。奢侈品的稅很高，如果走私的話，利潤很大。十有八九他還在琢磨走私軍火。”
羅斯福已經無話可說了，在他看來，這么聰明的腦瓜，偏偏去搞那些歪門邪道，實在是太浪費了，為什么不學愛迪生和貝爾？
說到軍火走私的時候，多諾萬其實也很動心。
他動心當然不是因為他也想做一個軍火走私商。他想的是能夠把大批軍火運到敵后。
多諾萬最喜歡的就是搞敵后破壞，組建第五縱隊，偏偏玩這一套最難搞定的就是物資運輸。
以前都是靠潛艇運輸，然后用充氣艇擺渡，數量非常有限，危險性還大，有了這種飛機就方便多了。
越琢磨，多諾萬就越后悔，當初怎么就沒想到呢？
這玩意兒應該成為秘密武器啊！怎么能夠公開亮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