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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千九百四十一章 你膽子好大

  “嫁接?”皇帝撓著頭。

  最近爆發式出現了好多自省章,吏部到各地節度使都有。

  皇帝看的是興致盎然。

  可關侍郎的章一送上來,他就有點冒冷汗。

這混小子怎么把洪武爺崇禎爺都拉出來  鞭尸?

  也不是。

  關蔭敬重老祖宗,但錯誤就是錯誤應該說的不能避。

  洪武爺就是個小農民,當皇上也改變不了他骨子里就是個農民的本質啊。

  但他的有些話太氣人。

  他認為,中國古代農民起義的悲劇外在表現就是嫁接。

  “他們總試圖找一個靠譜的、合理的、能夠穩定自己可憐的永遠岌岌可危的天下的靠山,他們絲毫意識不到這個靠山就是自己,自己手里的鋤頭,自己腦子里的想法。所以,當地主階級找他們合作,他們認為是自己天命所歸,當古代知識分子找他們合作,他們不介意把鐵血打來的寶座拱手相送。這一點,在李闖王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所有古代農民起義軍犯過的錯誤,他都犯過了,所有義軍頭領做過的錯事,他都做過了。他就像一個沒頭蒼蠅,總是試圖在壁壘中尋找出方向,可他完美避開了一切正確方向,并一頭扎進自古以來地主和古代知識分子給他們設下的陷阱。”關蔭說。

  這還算是客氣的,沒提崇禎皇帝中興丞相。

  可接下來,這貨把洪武爺給損了一頓。

  “洪武爺,的確是自古以來真正手提三尺劍平定天下的布衣,他也每每如此自矜。但老頭兒也在不知不覺中,也鉆進了歷史的陷阱,那就是,他誤以為歸順他的地主階級和古代知識分子,就是他的人。他從義軍頭領變成了大明太祖,其實本身就是對這些人的極大的妥協,并且在以后,還在做這些人試圖做,卻沒膽量做的事情,那就是誅殺藍玉等一批新興地主階級,這或許是必須的,但無法避免造成這一批倒下,那一批起來,并在國朝中期終于讓地主知識分子階層崛起,造成東林之禍的事實。這是洪武爺的局限,但也只能說是局限,他跟所有義軍頭領一樣,依然沒有走出歷史的局限性,哪怕他一手開創了大明王朝,他只是個古代的皇帝,而不是開天辟地的神人。”關蔭說,“吃脆餅怕掉渣的土鱉特性,也掙扎不出眼光短淺脫離不了泥淖的范疇。”

  皇帝很想派錦衣衛去把那小子抓回來。

  你這么損我祖先,你就不怕朕跟你為難?

  “那么李闖王讀書不啊?我認為是讀的,否則他怎能認為,洪武爺能辦到的事情,他也能辦到呢?但這人讀了一肚子歪書,正如前所說的,所有的坑他都跳,所有的正確他都閃,天上下智慧,他卻打著傘,但傘下面在干什么呢?在干我們現在有些人正在干的王八蛋事情。”關蔭筆鋒一轉提起了現狀,“是些什么王八蛋事情呢?墮落,不自知。面對貌似強大的地主階級的武裝,他是敢于斗爭的,我們是敢于斗爭的。但在他心目里,在我們心目里,總還有一個想法總縈繞不去,即:他們主動找上門來,必是怕我的罷?這怕,必然讓他們投降,對罷?”

  關蔭痛斥道:“荒謬!他們的主動找上門,在李闖王面前擺開金妝銀瑙,展現出無限順從了,那就是向我們投降嗎?是的,他們是在向我們投降,但他們不會向真理投降,更不會向自己的利益轉身,他們要做的,是把我們變成他們的看門犬,為守護他們的財富奮斗,更是要把我們變成他們的人,把我們的腦子變成他們的腦子,最好和他們融為一體。他們扯什么順天應人,扯什么天命所歸,無一不是在給蜜罐子,蜜罐子里有蜜,更多的卻是毒藥。這個時候我們有些人不但沒想禁絕這種事,反而在層層剝掉我們自己的人的保護,好讓他們身無寸縷地面對敵人,這和牛金星說服李闖王把古代地主階級當自己人有何區別?”

  他總結:“一句話,當他們在武裝上打不過我們的時候,當他們畏懼人民群眾的力量的時候,他們是要在領導人民群眾的人們身上下黑手,潑臟水,并用他們繼承了幾千年的糟粕來忽悠我們向他們敞開胸膛,最好把刺死我們的武器交給他們的。陳勝吳廣犯過這樣的錯誤,綠林赤眉犯過這樣的錯誤,張角黃巢也犯過這樣的錯誤,李闖王更犯過這樣的錯誤,我們的歷史中也犯過這樣的錯誤,為什么不長記性呢?我看是有些人的主觀上的幼稚毛病犯了,認為自己有力量,人家不敢對他們怎么樣,必須俯首帖耳,必須恭敬謙卑,這是極其錯誤的,人家對我們的腐蝕破壞無處不在,無時不在,這正需要我們加強自身修養的時候你還掉鏈子,落馬則以為沒人罩著,沒出事的長出一口氣認為躲過了,這是何等的愚蠢,又折射出我們教育的手段何等的軟弱,且無能。”

  雖然通篇沒有一句話呼吁加強什么建設吧,可這處處投射著作者的想法。

  這還不算完,這貨最后還把自己遭遇的威逼利誘全部寫了出來。

  酒色財氣哪一樣他沒遇到過?

  “這次可笑的算命,不過是道路上的一粒坷垃,實在算不上多么高明,也算不上多么惡毒,但這小坎兒,多少人沒邁得過去呢?抓建設,促生產,我看應該分兩種情況了,一是必須把我們的人搞的多多的,也就是把新興的資本里頭,按照市場規律辦事的教育成我們真正的自己人,把腦子進水的改正不過來的,要解決掉。不要整天覺著,啊,我多仁慈啊,我好慈悲啊,與狼共舞,不是這么舞。第二,應該大膽地講原則,講教育,講我們的特點,昂首闊步地走我們的路,把混跡進來的、別有居心的、很有門路的無能之輩驅逐出去了。黃鐘棄毀,不但是瓦釜雷鳴,更重要的是這些人的存在阻擋了有識之士有能力的人才的道路,最大限度破壞了我們的原則,寬限他們等于自毀前路。”關蔭說,“這一步,更需要加強對做事的同志的保護,使這些人有能力也有勇氣,和我們一起去和不良風氣斗爭去,而不是讓他們畏首畏尾,連向往進紫禁城都不敢奇怪啊,身價億萬的人無時無刻不想入主紫禁,反倒是我們做事情的自己人不敢有這個念頭。”

  皇帝連看了好幾遍,把桌子掀了。

  這人說話辦事從不怕真得罪人。

  你哪怕稍微委婉一點啊。

  左近的人躡手躡腳靠近:“陛下,燒掉嗎?”

  皇帝一揚眉:“這樣的章如何?”

  左近曰:“粗糙。”

  皇帝問:“老百姓能看懂嗎?”

  “老百姓能看懂,為什么要稱之粗糙呢?”皇帝道,“一字不改,發!”

  左近大驚失色,皇帝邁出的一小步可是他們這些人踏進鬼門關的一大步!

  “一字不改,發。”方先生也是這個態度。

  這就沒法阻擋關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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