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府,地牢。
牢房大門被打開,一名戴著眼鏡的紫發少女提著馬燈走進牢房,將手中的藥箱放在一邊的平臺上。
正準備暴起偷襲的「雷歐奈」吃驚地張大了雙眼,急忙收回揮出的拳頭。
“希爾?你真的是希爾?為什么你會在這里,你不是已經……”
「希爾」微微一笑,低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瑪茵說我已經死了么?”
“不不,瑪茵沒那么說過,只不過,我們之后見到過有帝國的人在使用萬物兩段·消魂,所以以為你……”
「希爾」打開藥箱,取出藥品和繃帶,仔細的為「雷歐奈」包扎著大腿上的傷口:“其實,或許當我死了,你們反而會更容易接受些。”
「雷歐奈」的粗枝大葉只是表象,內心實則是個很細膩的人,立刻聽出了「希爾」話中有話,再結合對方能自由的出入這間牢房,已然明白了全部。
“希爾,你……投靠了帝國?”
“不是投靠了帝國,我只是在為……塔茲米大人做事。”
面對曾經同伴難以置信的質問,「希爾」并未表現出任何愧疚或難色,平靜得仿佛在闡述一件吃飯喝水般的平常的事情。
“那還不是一樣?!難道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嗎?他是那個殺人如麻的「艾斯德斯」將軍的男人,替他做事就是在為帝國做事!”「雷歐奈」激動的大叫道。
“你再這樣,剛長好的傷口又要裂開了。”「希爾」笨拙的將繃帶打結,如釋重負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面不改色的微笑道:“就算是替帝國做事又如何?反正我唯一能做的事情都只有殺人而已,在夜襲或是在這里,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們殺人是為了推翻黑暗腐朽的帝國,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和帝國那些人是不一樣的!”
“不是我們,是你們。”「希爾」雖依舊保持著不變的微笑,神態中卻透出了淡淡的疏離感,“當初我加入夜襲,僅僅只是因為無處可去,沒有人愿意收留一個只懂得殺人的我,而并不是因為贊同你們的什么鴿命理想……”
“為什么?”「雷歐奈」用力抓住「希爾」的肩頭,她還是不能相信這昔日溫柔的伙伴居然會站到了敵人的一方,“那個男人到底給你的身體里灌了什么邪惡的東西?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希爾!”
“在這里,我才感覺自己是一個有溫暖的人,而不是一件的冰冷工具。”「希爾」不自覺的輕撫著小腹,嘴角的微笑多了幾分真實,“你沒經歷過,說了你也不懂的,雷歐奈。”
「雷歐奈」瞬間瞪大了眼睛——雖然她依舊不懂「希爾」的想法,可這個動作她看得懂啊!
原來市井間傳言那個叫「塔茲米」的男人天賦異柄原來是真的?繼「艾斯德斯」之后,居然連「希爾」也被他SHUI服了嗎?
糟糕,那自己豈不是也要兇多吉少?
就在「雷歐奈」的腦中開始被一些不和諧畫面所充斥的時候,牢房門再次被打開,一名身材矮小的清秀少年人出現在光亮的邊緣。
“希爾,你先出去,這里交給我吧。”
“是,塔茲米大人。”
「希爾」收拾起藥箱,躬身退出了牢房,并隨手虛掩上大門。
「雷歐奈」的身體瞬間繃緊。
盡管兩人的體型差距極大,可這矮小的少年在她眼中卻無異于一只兇惡的超級危險種。
而且可能還很饑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過我勸你還是打消了那個不切實際的念頭,你帝具在身時尚且不是我的對手,現在沒有了帝具的你,充其量也就是個強一點的普通人。”
“你打算像對付希爾一樣對我嗎?我是不會讓你如愿的!”
「雷歐奈」緊張的緩緩向后退著,突然轉身毅然決然的向墻壁上狠狠撞去,竟是打算碰壁自盡!
然而失去了帝具的她已經沒有了那種敏捷的速度,羅戒腳下雷光一閃,便搶先一步來到了墻邊,收腳不及的「雷歐奈」直接來了個犯規的帶球撞人。
隨即,她便突然感覺到小腹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有什么異物刺入了她的體內。
“你……在我身體里放進了什么東西?”
「雷歐奈」又驚又怒,剛想發力后退,小腹就是一陣鉆心的疼痛,雙腿癱軟跪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冷汗將那滿頭金發幾乎完全浸濕。
羅戒亮出了空空的手掌:“別緊張,只是從一名屬下那里借來的蟲子而已——只要你的身體不用力,它就會乖乖的趴在那里,當然,正常的走路之類還是沒問題的。”
「雷歐奈」手撫小腹臉色蒼白,她甚至想過對方可能會對她使用各種殘酷的刑具,卻沒想到對方竟會用這種手段對她進行控制。
不能發力,就意味著她已經連自殺都做不到。
「雷歐奈」緊咬牙關閉起雙眼,正準備認命的接受接下來的凌辱,卻沒料到羅戒并沒有對她做任何事情,反而轉身推開了牢門。
“好了,現在跟我走吧,注意步子別太快,那個蟲子好像有點敏感。”
用兩件連帽斗篷做了簡單的偽裝,羅戒帶著「雷歐奈」坐上了停在領主府后門的一輛普通馬車。
老舊的車軸發出吱吱嘎嘎的噪聲,在一匹駑馬的牽引下緩緩融入了海青城內那往來不息的人群與車流。
馬車漫無目的的在城內行駛了小半天,打定決心不吭聲的「雷歐奈」還是忍不住了,向對面那一直倚在窗邊看風景的清秀少年冷笑道:“你是打算用我將我的同伴引出來嗎?別做夢了,娜潔希坦是不會中你這種拙劣的詭計的。”
羅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舒展身體伸了個懶腰。
“這么好的太陽和下午茶最配了,雷歐奈小姐要一起喝杯茶嗎?”
「雷歐奈」毫不客氣的抓起小桌上的茶點就往嘴里塞,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絕然。
羅戒從桌下拎出茶壺,微笑著給「雷歐奈」倒上一杯茶推過去。
“你看,就這樣喝喝茶聊聊天,在溫暖的陽光下享受和平的日子,難道不好嗎?干嘛一定要打打殺殺的呢?”
「雷歐奈」一口喝光紅茶,重重的撂下茶杯,面色不善道:“你能坐在馬車里喝著午茶曬太陽,那是因為你是貴族,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連飯都吃不上嗎?”
羅戒十指交叉放在胸前,不以為意道:“我當然知道,我一直都在努力讓我治下的居民都有活干有飯吃,而且自認為做得還不錯。”
「雷歐奈」一時語塞。
在這次刺殺行動之前,她們已經在海青城內潛伏了許久,自然知道這座城市的繁榮與美好。
幾乎就是她心目中的推翻帝國后建立的新國家的模樣。
盡管她不想承認,可一手締造出了這座奇跡之城的,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比她還要小上幾歲的少年人。
市井傳言中靠抱上「艾斯德斯」這條帝國最粗大腿而發跡的小白臉軟飯男。
“雖然你的個人私德不怎么樣,但單論施政而言,你是個好官。”「雷歐奈」忽然嘆了口氣,瞳孔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迷茫,“其實對于這次刺殺任務,我和赤瞳都是持反對意見的,夜襲雖是殺手組織,卻向來只殺那些作惡多端的貪官污吏,而你卻是第一個例外。”
羅戒笑了,他就知道,金發獅子女「雷歐奈」出身帝都貧民區,接地氣的市井景象最能打動她的內心。
“所以,是娜潔希坦說服了你們?”
「雷歐奈」沉默許久。
“我覺得她說得沒有錯,你終究只是那艾斯德斯的面……戀人,如果哪天她對你厭煩了,不再庇護你,海青城這塊流油的肥肉立刻就會被那些貪婪的貴族們一擁而上,敲骨吸髓。”
“即便艾斯德斯可以一直庇護你,但你這一領之地也不可能養活這個國家所有的人,能拯救這個國家的方法只有推翻腐朽的帝國,而這個過程中,難免……要犧牲掉一些無辜的人。”
“簡單來說,我已經成為了鴿命軍眼中的絆腳石?”羅戒毫不覺得意外,畢竟這本就是他想要達到的效果,“實話實話,雷歐奈,你真的相信鴿命軍能治理好這個國家嗎?”
“我相信還是不相信又能如何?我還有別的選擇嗎?”「雷歐奈」忽然激動起來,顯然初次接觸到鴿命軍黑暗的一面,給這個一直對鴿命抱有單純熱情的少女極大的內心沖擊,“和鴿命軍高層那些人相比,我其實更愿意相信你能治理好這個國家,可你的權力完全是靠「艾斯德斯」獲得的,你敢反叛帝國嗎?”
羅戒任由她發泄著內心的情緒,緩緩放下茶杯,笑容意味深長。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