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九成做了個手勢，老吊恍然大悟，隨后貓著身子再一次進了那間房間，而顏九成則在門口守著，密切地注意著Heidi的舉動。
她一直在快速地擦地上的血跡，擦著擦著，她突然將手伸進身體里，抽出了那件內衣細細地看了看，露出了依依不舍的表情，可隨后惡狠狠地丟到了血跡上，當成了抹布用力擦著。
顏九成并不太明白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是多么渴望有一件自己的內衣，所以才會依依不舍，又是多么憎恨長鼻猴，才會將之棄之，他將手表靠近耳朵，按下了收聽鍵，能聽到Heidi傳來的因為勞作而顯得頗為急促的呼吸聲。
藏在她身上的竊聽器加安在墻壁上的跟蹤器，足以對Heidi的行蹤了如指掌。
“換好了。”老吊竄到了身后，他身上的工衣脫了，換上了剛死了的那人的衣服，西裝革履的，只是西裝有些皺，雖然是黑色的，可仔細看還是能看到不少血跡。
“喬裝一下。”顏九成從包里拿出化妝包，一到喬裝，老吊就犯了難，大老爺們的拿著那些眉筆啊什么的，手抖得很。哪怕顧覓清將眉毛什么的做成了貼片式的，你只需要貼上去就立刻改變眉形，很是簡單，可老吊還是搞不定。
“你來。”老吊蹲了下來，看著那一堆東西徹底放棄。
“我也不會。”顏九成拿過一瓶面霜一樣的東西丟給老吊：“先變白吧。”那人是個白人，起碼膚色得弄白，兩人用手從面霜里挖了一坨，快速地涂抹在裸露的皮膚上。
還好，那人是個大胡子，貼上大胡子，皮膚弄白了，再加個帽子。老吊指了指自己：“像嗎？”
顏九成看了眼，果斷地搖了搖頭：“不像。”
說著，他四處看了看快速朝著大門口走去，剛剛這兩個男人都是從大門口附近的扶梯下來的，那扶梯上方肯定有門通往其他地方，而且這其他地方，一定是比洗車房要更深入別墅區的地方。
“不像？那怎么辦？！”老吊緊跟其后，他抬起手臂看了看，慘白慘白的，跟刷了漆似的，的確不像：“而且這衣服渾身是血。”
這樣的裝扮，連傻子都騙不過，更何況很可能遇到的是特工，或者黑組織成員，要知道死了的這兩人，無論是從衣著還是佩戴的槍支來說，都是上乘。
“不像也沒法子。”顏九成轉過頭，再一次看了Heidi一眼，只見她站起來四處看了看，隨后又趴在地上使勁地擦血跡，并沒有注意到這邊，于是腳步放慢，看了眼老吊：“你現在是我領導，應該走前面。”
顯然，穿西裝的當然管著穿工裝的人，就像長鼻猴管著Heidi一般。
鐵質的樓層，直通洗車房一側，前面便是一扇緊緊關閉著的鋼門，有點反光，很是厚重，門口是指紋感應。
老吊走到了顏九成的前面，他再一次低頭看了眼衣服，白色的襯衫全是血，走到鋼門那，透過門的些許反光看了眼自己的樣子，嚇了一跳。
“媽呀，我這胡子沾得跟腳毛似的……這不行吧？”老吊連忙將胡子扯了扯，愈發發怵，轉過頭看著顏九成，指著自己的臉：“就我這樣，你確定不會被認出來？”
牛高馬大的老吊，抹了跟墻壁一樣白的面霜，白白的臉上粘了一堆長毛，要多搞笑有多搞笑，別說喬裝了，能直接拉去拍搞笑電影。
顏九成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可不好笑，被認出來要死人的。”老吊的手搭到了感應器上，接下來，他只要打開門鎖進入到里面，里面有什么，有誰，一概不知，一旦被認出，后果不堪設想。
“是要死人，誰認出來了，就宰了誰。”顏九成笑了笑，這個笑容看得老吊肝膽一顫，有種幸好跟他是同伴而非對手的慶幸感油然而生。
“直接……”老吊的手在脖子上劃拉了一下。
顏九成搖了搖頭，靠近他的耳朵低聲糾正道：“得保持對方的衣服干凈，我們兩個的衣服都得換，不能割喉，得這樣。”
說話間，他伸出手捧住老吊的手，輕輕地快速地扭動了一下。
老吊猛地打了個寒顫，渾身雞皮疙瘩瞬間起來了，他連忙將頭從顏九成的手里掙脫，罵了一句：“他娘的，嚇我一跳。”
他看了顏九成一眼，記得第一次見到顏九成的時候，他身上的學生氣還很重，不知不覺間，殺氣取代了學生氣，全無初見時候的青澀，胡子拉碴的很是江湖，最讓人畏懼的是他眼睛里的東西，攝魂般的威力讓人不寒而栗。
老吊身上的雞皮疙瘩又冒了一陣，愈發慶幸自己跟他是同伴而非對手，
“行動。”顏九成的聲音沉穩有力，命令道。
“是。”老吊立刻從腰包里拿出一根鐵絲和一個小型叉子，叉子插入指紋掃描的下方，而鐵絲則從上面一個圓孔伸進去，只聽得細微的嚓一聲，鎖便形同虛設。
老吊輕輕拉開門，往里面看了過去。
一條長長的很暗的長廊，長廊的盡頭是另一扇門。
這本沒什么，這種結構按理來說是十分安全的結構，就這么一條長廊而已，可這條長廊的地面卻是鏤空的鐵板，從上面可以看到下面，自然也能從下面看到上面。
老吊將門打開了些，往下一看，頭瞬間縮了回來。
“怎么了？”顏九成問道，他在老吊的后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況。
“媽的，底下，也就是這隔壁，好多人！”老吊拍了拍墻壁，進入這長廊的底下，自然就是洗車房的隔壁。
顏九成臉色微微變了變，他立刻將老吊拉到一旁，打開房門悄悄地往里一看，只見鏤空鐵板的地面底下，的確聚集了一群人，只是頂有兩層樓那么高，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么。
“怎么辦？”老吊問道。
此時，他們只了解到洗車房的情況，直接從洗車房大門出去自然不合適，直接在光天化日下，這一身太容易被人覺察，而洗車房另一頭的大門連同的是化糞池，去了也沒意義。
唯有這一條通道是狹窄的，不那么容易暴露的，卻沒想到一進門的底下卻全是人。
寸步難行。
“先監控。”顏九成說著，拿出一個監控器，門微微打開，伸出手將監控器貼在鏤空鐵板的底下，正對著底下。
“拉進鏡頭給我看一下。”顏九成給宣林發布了新的命令。
宣林盯著屏幕，新的監控畫面傳了過來，這讓他頗為興奮，他將手中的啤酒連忙放到一旁。
倒不是宣林不用心盯著，雖然盯梢其實是最累的一件事，但他這么一個嚴于律己的人是斷然不會在這個適合貪杯的，只是喝啤酒是間諜，反間諜或特工都別無選擇的水分攝入來源：在執行任務，無論是在野外還是在其他國家，尤其是來這種戰亂國家，是斷斷不能喝這邊的水的。
亂喝水，容易拉稀，而好漢都擋不住三泡稀。
這話聽著似乎有些夸張，可別說反間諜人員要謹防有人在水里下毒了，就算是普通游客，去印度旅游也會知道千萬不要飲用當地的水，否則拉稀拉一個多月，都是常事。
所以，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反間諜人員是絕對不會喝當地的水的，只會喝罐裝的啤酒，連刷牙也會選擇用啤酒刷。
屏幕跳出來的命令指令讓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啤酒，手在鍵盤上敲打了起來，將鏡頭拉近，隨后將動態鏡頭傳輸到顏九成的手表上，宣林皺了皺眉頭，監視器距離底下有約莫兩層樓的高度，加上走這種短效性的監視器為了確保不被發現，拉近鏡頭的距離并不是很遠，所以傳輸過去的畫面很是模糊。
“這樣有點看不清這些人的臉，不知道對頭兒有沒有用。”宣林心想，心里捏了一把汗。
顏九成盯著手表，老吊湊了過來，手機屏幕本就小，傳過來的圖像簡直不能看，哪怕努力地拉近，芝麻大小的臉在手表上密密麻麻，最關鍵的是，這些人都只能觀察到頭頂和部分腦門，偶有一些能看到一小部分臉，可圖像極小。
“你也看不清吧？”老吊揉了揉眼睛，問道。
顏九成點了點頭，努力地看了好久后，關了手表屏幕：“看不清。”
“那怎么辦？”
顏九成沒說話，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條道路雖然危險，可是卻是最有可能探到地下通道的道路，畢竟明擺著底下聚集了這么多人，這些人是怎么來的？
從地下通道過來的可能性最大。
“走，賭一把。”顏九成站了起來，拉開了房門：“你穿西裝，你走前面。”
“就這么走？！”老吊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對，就這么走。”顏九成伸出手推了他一把，他的腳踩到了鏤空鐵板地面上，只聽得發出輕輕的‘坑’地一聲響。
“看到了怎么辦？會被人用槍打成篩子！”老吊嘀咕著，這鏤空的鐵板底下那么多人，一人一槍就成了蜂窩煤了，只是人已經被顏就成推了出去。
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了。
這是老吊第一次覺得腳底發軟，踩在鏤空的鐵板上，感覺到腳底下傳來的震動，一進來，便發現聲音聽得比在外面清楚多了，雖然分不清他們在說什么，可是吵吵嚷嚷的，勁兒大。
顏就成緊隨其后。
從這扇門到下一扇門，約莫有三十米的距離，下一扇門是不是鏤空地板不得而知，門后面是什么，也不得而知。
這簡直是在玩兒命，真夠刺激的。
老吊只覺得頭頂冒汗，目光看著腳底下那一群人，一步步往前走。
“別往下看。”顏九成輕聲說道：“正常往前走，關注前面，這門后面比底下更危險。”
正說著，底下一個人無意識地抬起頭，朝著顏九成這邊看了過來。
“有人看我們。”老吊輕聲說道，腳步不由地加快了。
“不要加速。”顏九成的聲音很是穩健：“還有，你的手插到口袋里，要擺出趾高氣揚的樣子來，不要一直抓著槍。”
“有人看我們！底下！”老吊加重了語氣：“靠近西邊，媽的，那個黃色衣服旁邊的人都在看我們！”
“走你的。”顏九成依舊面不改色，絲毫不往底下看，而是緊緊地跟在老吊的身后：“你放心，這么遠的距離，他抬起頭，你可以看到他的臉，只要你不低頭，他只能看到你下巴，認不出來的。”
“上頭有人。”黃色衣服的人抬起頭指了指。
旁邊的人往上掃了一眼，并不在意，這地方本就是連同的，有人走動實屬正常。
“奇怪，怎么會有洗車房的人進來？”黃色衣服的人皺起眉頭，頗為懷疑的語調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幾個人紛紛抬起頭來看了過去。
從這里往上看，透過密密麻麻的鐵板鏤空處，看不清楚頂上到底是誰，只能從衣著分辨對方的身份。
“應該是叫過來搬東西吧。”一人說道。
“會不會是東方大國的人？”另一人頗為警惕，手在身上摸了摸：“我有望遠鏡，洗車房就那么幾個人，我都認識，我看看這個到底是誰。”
說著，他從包里拿出一個微型望遠鏡，舉了起來。
此時，顏九成和老吊已經靠近了前方的門，而他的望遠鏡也舉到了臉附近。看到這一幕的老吊再一次加快了步伐，房門就在眼前，快一點通過可能更好點。
“穩住！慢點！”顏九成語氣嚴厲，用命令的口吻，生生地把老吊加快的步伐喊慢了些。
老吊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恢復到尋常的步伐速度。
“大家安靜一下！”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用了擴音器，聲音很是清晰而有力，這句話讓那舉起望遠鏡的人立刻放下了望遠鏡。
老吊松了口氣。
而顏九成則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了起來，他用余光看了看：灰瞳來了。
灰瞳可不是底下這群普通黑組織的人可以相提并論的，她是紅藍白國家前退役頂級特工，退役了，才來接受這種特殊活動，可見是帶了殺氣來的：明面上不代表國家，實際上，卻為國效力。
這種角色的人，是拔尖的，尤其是灰瞳，她在他們的總統身邊呆了足足十年，可以這么說，只要有總統出席活動，在新聞里必定會看到她的身影：一個在總統身邊保護的神秘的女特工。
無論是槍法，還是對危機的嗅覺，都是頂尖的，而且是世界級的頂尖。
而讓人心驚膽顫的是，對周圍動態十分敏銳的灰瞳剛站定，便注意到了在頂上移動的顏九成和老吊，抬起頭看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