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為了避免耳目,她領我到商業城斜對面全是小吃店的胡同,走到胡同盡頭又拐彎,找了家賣麻辣燙的小店,我倆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她說:“田先生,不是我舍不得請您吃好的,是怕被熟人看到。這個地方離中街比較遠,那些營業員和促銷員基本不會來這里吃飯。”我連忙說沒什么,可以理解。
我從手機里調出昨晚高雄發給我的圖片,有阿贊空給女善信做情降法事的場面,還有加持情降油,還有加持佛牌的。鄭經理仔細看,說:“我也看不懂,不知道這位法師厲不厲害,但你說他做的情降‘無人能解’我有些懷疑。”
“這很正常啊,”我解釋,“其實法術就像密碼,越復雜、越古老的密碼也就越難解,法術也是一樣。東南亞有很多幾乎失傳的古代法門,只在某些師傅手里掌握,不太完整,但對現代人來講,效果已經很厲害了。只有會同樣法門的師傅才能解開,但那些古代法門都快失傳了,就算有,不少師傅也都處于半隱居狀態,能愿意從深山里來到城市接生意的,只是少數,比如這位阿贊空就是。他是柬埔寨暹粒人,距離崩密列不遠,那里是古代柬埔寨吳哥王朝的遺址,據說當年有不少巫師專門為柬埔寨皇室服務,后來雖然朝代更替,但這些巫師仍然生活在原始森林中,阿贊空的師傅就是其中之一。”
這番話讓鄭經理十分信服,她問:“如果真有效果,一萬塊錢不多,但你真的不要騙我,我很愛我的男友,想挽回他的心,我不能沒有他啊……”說著說著,鄭經理居然低聲哭起來。我連忙勸,心想你還怕別人知道,這不是更引人注目嗎?
勸了一會兒好了,我說羅麗是你的營業員,我和她十幾年的老鄰居了,騙也不能騙熟人,到時候麻煩的是我。鄭經理想了想:“收集他的那三種東西,雖然有些難,但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我還有他家的鑰匙。”
“你倆分手這么久,還有鑰匙?”我問。鄭經理說之前和他同居的時候就多配了一把,以備日后丟失救急,沒想到現在派上用場了。我說那就好辦,鄭經理從包里拿出一個鼓鼓的牛皮紙信封,放在桌上。我打開看,是從銀行剛取出來的一捆,還扎著印有銀行柜員名鑒的紙條,我也沒數,就讓飯店老板給我拿來紙和筆,打了個收條給她。
出了飯店,鄭經理叫輛出租車走了,我閑著無事,就順便到商業城閑逛。這是沈陽最著名的大商場之一,資格很老,少說也有近二十年了,就算在網絡購物這么發達的今天,也仍然保持比較堅挺的勢頭和名望,很多不懂網購的老沈陽人只認他家。我在化妝品區域轉了轉,就看到羅麗和另一名女促銷員在蘭芝專柜聊天。
看到我來羅麗很高興,還向那促銷員介紹,說我就是田力,在泰國賣佛牌的商人。促銷員長得漂亮但很瘦,看到我脖子上戴的這條崇迪,很好奇,問我有啥效果。我海夸了一通,她笑著說:“最近總聽羅麗提起你,說泰國佛牌多么靈,啥都能治,等發工資了我也讓我男友給我買一條,好讓我轉轉運。”我心想啥都能治,那是藥,又不是佛牌。
羅麗借上廁所的機會溜出來,我匯報情況之后,直接掏出那捆錢,打開后數了數,剛好一萬,利潤五千,三成就是一千五,我數出十五張遞給羅麗,羅麗樂得嘴都合不上,摟著我的脖子歡呼雀躍:“這可比加班賺錢容易多啦,我一個月連加班費才不到兩千!”我告訴她,錢賺的容易是肯定的,但有回報就得有付出,佛牌這東西專業性太強,以后你幫我聯系客戶的時候,千萬別太急進,隨口大包大攬肯定不行,比如剛才那個漂亮促銷員就聽你說泰國佛牌什么都治,那不成神藥了嗎?你這樁生意就做得很好,不露痕跡,還能讓對方感興趣。當然后不可能都這樣,介紹的時候要悠著點兒,實在不懂就問我,或者讓客戶跟我直接聯系。
“知道啦,今天我晚班,九點下班我請你吃夜宵吧!”羅麗笑著說。我擺擺手說今天就算了,約了兩個同學晚上聚聚,改天再說。
忽然,羅麗想起什么:“這么早就給我錢,要是以后情降油沒效果,鄭經理找我們退錢怎么辦?那時候我可能都花光了。”我說不可能,這情降油泰國方面都說了“無人能解”,還有什么可怕的。羅麗問萬一呢,聽她這么說,我心里也有點兒打鼓,以前從沒想過此類問題,就給高雄發短信,問如果有客戶稱沒效果,找我硬要退錢怎么辦,尤其是熟人介紹的客戶。
直到我回家躺下,才收到高雄的回復:“我賣佛牌七八年,從沒給客戶退過半毛錢。”我沒明白,又追問是沒有客戶找你退過款,還是你硬不給人家退。
高雄回復的文字中透著不耐煩:“我從不賣假貨。”我更迷糊,不賣假貨跟從沒退過錢有啥直接關系嗎?再追問,可他就是不回復,我干脆打電話過去,話筒那邊吵得什么也聽不見,全是歌聲和男女的調笑,歌詞很熟,聽上去應該是《小李飛刀》的主題曲,什么“亂揮刀劍無結果”,但唱歌的并不是羅文,而是高雄的聲音,才知道他不是在ktv就是酒吧。
“別打攪我!”高雄停下歌聲,反復喊了好幾次我才聽清,只好把電話掛斷,不多時高雄回短信:“我在外面唱歌。”
我繼續剛才的那個疑問,高雄回:“真是笨得可以。我賣的是真佛牌古曼,沒效果憑什么要我退款?特效藥也不是百分百治病,能讓醫院退錢嗎?沒效果要么是程序不對,要么是客戶自身福報不夠,要么是與陰靈不和,要么是與佛法無緣。記住:絕對不退錢。”
原來是這個意思!我還想要問些什么,但心想高雄正唱得開心,再是算了,免得他一生氣,以后再也不答理我就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