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否知道美國大丹屬于大型犬,是不允許在廣州城區內養的。”主持人問。范女士說當然知道,我本身就是動物救助站的工作人員,但狗知道嗎?它們只知道有主人愿意收養它們,為它們遮風擋雨,這個過錯又不在它們身上。
采訪過程中,我心想這事似乎確實也不能怪在美國大丹頭上,它們哪里知道自己算大型還是小型,主要是那對小情侶的問題。而土狗女主人的丈夫也是為了泄憤,但行為確實不妥。
聽說范女士稱自己是動物救助站的,主持人連忙問:“小區里另外那只美國大丹聽說受了重傷,已經被送到救助站,是您所在的救助站嗎?”范女士點點頭,說現在它很安全,只是傷還沒有好,骨折沒接上,明天要請寵物醫院的專業人員來幫忙診治。這時,有人指著小區大門方向,說那位好像就是打狗的人。不少人都擠過去,主持人也連忙跟著上前采訪。因為人太多,我竟然沒有擠進去,只聽到有人大聲說話,有人爭吵,有人在咒罵,最后發展成臟話連篇,似乎還動起了手,頓時亂成一團,主持人和攝像師都彎著腰鉆出人群。
我連忙掏出手機報警,然后見再沒什么可看的,我就自己回到旅館里。次日,我從廣州來到深圳,通過羅湖口岸進入香港,先去找冼老板和徐先生,冼老板到臺灣出差,我跟徐先生吃了頓飯,再去看望阿贊南雅。她為我泡了茶,看眼神今天似乎很高興,在我的追問下,南雅說在香港的這幾個月,她已經賺到整整十五萬港幣,折合泰銖就是七十萬,雖然距離在泰國修廟的費用還差很多,但按這個進度,她在香港最多只需三年,就可以完成建廟的心愿。
“好啊,”我笑著,“那你就多在香港住幾年,我也可以香港和泰國來回跑,兩頭吃喝玩樂,就是高老板和黃誠信兩人要寂寞了,尤其黃誠信,還等著我請他吃海鮮呢。”阿贊南雅也笑起來,說不用我在香港陪她,她能照顧自己。
看到桌上的茶,我忽然想起來,就問她為什么我自己在家燒水泡茶,喝起來卻覺得似乎味道不對,總是沒有在她這里喝的香呢。南雅笑著說:“泡茶不僅對水、杯和茶葉有要求,心情和環境也很重要。在城市中泡茶,和在森林中泡茶,就算用具完全相同,出來的味道也不一樣。”我這才明白,說以后還是到她這里來喝,就怕打擾她修法。
阿贊南雅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不會。
我給小馬發了條短信,問他什么時候匯款,這邊好盡快出貨。沒多久,小馬就把全款轉來了,是兩條佛牌的錢。我立刻通知高雄,將那塊樹精牌和澤度金都托空姐送到廣州機場,再告訴小馬自己取貨。
轉眼在香港呆了十來天,這天晚上,我忽然接到電話,屏幕顯示是“廣州救助站小馬”的字樣。他先是說并沒有做過那種通靈的夢,我說不用擔心,佛牌和供奉者的關系很微妙,不是所有人都通靈。
“范姐生病了,不太樂觀。”小馬說。我沒聽明白,問她什么病不樂觀,難道是什么絕癥嗎。
小馬說:“還記得上次在海珠區居民小區門口的吊唁儀式嗎?另外那只受重傷的美國大丹把范姐給咬了,雖然及時打了疫苗和血清,但現在還是有癥狀發作,剛送到醫院去檢查,在等抽血結果。”我很吃驚,說打過疫苗怎么可能還有癥狀,小馬說他們也不清楚。
又過了一周,我惦記著范女士的事,就給她打去電話,卻不是她接的,而是個男人,自稱是范女士的弟弟,從南京趕來照顧在醫院的姐姐。我說是她朋友,問范女士的近況,范先生嘆了口氣:“高燒不退,醫生說可能是疫苗失效,也有可能是疫苗沒能把狂犬病毒抑制住……”他語氣很沉重,我勸慰了幾句,掛斷電話后決定還是回廣州看看,畢竟也算是老客戶。
過境從深圳回到廣州,在某醫院的走廊里看到小馬和小牛,另外還有好幾個人,都在救助站見過。他們臉色都不太好看,小馬和小牛更是眼圈發紅,看來是哭過。我在病房看到范女士躺在床上,鼻子插著氧氣管,輸著液,床頭柜上還放著儀器。
回到走廊,范女士的弟弟聽說我是在泰國賣佛牌的,而且招財效果很好,曾經讓范女士為救助站拉到二十萬投資。他就告訴我,那只在小區里被打傷的美國大丹讓范女士等人帶回到救助站。骨折傷得很重,狗情緒不穩,后來好不容易接好,卻始終不吃不喝,似乎在惦記著他的配偶——那只被打死的母大丹。
那天,范女士想親自試試喂它吃狗糧,同事們都反對,說太危險,咬了還要去打針。但范女士覺得她供奉著貓狗路過,而且小貓小狗的幼崽都把她當成媽媽,這是很神奇的,覺得大狗也應該對自己有所感應才對。于是她不顧勸阻,打開關著公大丹的狗籠,從狗糧盆里抓了一小把,托在掌心,送到公大丹的嘴邊,輕輕說著安慰的話。
沒想到這公大丹猛地咬住范女士的手掌不松開,兩名同事最后用大棍子把狗打昏,才將它的嘴掰開。范女士還很生氣,說為什么下這么重的手,要是打死了怎么辦。生氣歸生氣,救助站的人還是立即將范女士送往防疫站,分別打了血清和疫苗。但十天之后,范女士開始發低燒,干咳,精神不振,頭昏無力。送到醫院去驗血,結果都跟狂犬病發作的數值差不多。
在緊急注射了大量血清之后,沒幾天范女士的病情再次惡化,低燒變為高燒,直到今天。我勸慰范先生,說范姐是個心善的人,肯定能夠逢兇化吉,范先生使勁地點頭,似乎想借我的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