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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噯?咋走了?”

  畢成手握十塊錢:“姐,他們還硬塞給我錢。你趕快還了去!”

  畢月抄起個袋子,裝上熱乎乎剛出鍋的兩個雞蛋,又抓過“大票”十元。

  她就以頭戴白色大帽子,身上還穿著個黑色油圍裙的形象,緊倒動著兩條小細腿攆著小轎車。

  還好,人潮涌動,早市里格格不入的小汽車,只能緩慢前行。

  畢月小巴掌拍向車窗,拍著楚亦鋒這一側,示意靠邊兒停車。

  車窗落下,畢月眼睛盯著副駕駛座的楚慈,兩只小手卻把錢和雞蛋一股腦塞到楚亦鋒的懷里:

  “楚慈,你埋汰我呢?趕緊著別忘了吃雞蛋,考滿分!”

  畢月小腦袋瓜探進車里,對著楚慈握拳鼓勁,綻放了笑臉。

  臉、圓圓的;

  笑顏、甜甜的;

  小手、溫溫的。

  楚亦鋒甚至聞到了畢月身上的油煙味兒,奇怪的是,他并不反感,他覺得油煙味兒要比脂粉味更好聞。

  從頭到尾,她和他沒什么對話。

  他卻在此刻認真地注視,那雙笑起來像月亮一般的雙眼。

  楚亦鋒的心,更是在畢月的小手,觸摸到他把著方向盤的手背上時,第一次感受到有點兒緊張,這種感受很陌生。

  還有,很新鮮……

  楚慈皺著兩眉,尚顯青澀的大男孩兒沒有看畢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煩!你放心。反正你也不教我了!”

  “不是,你這小孩兒!”畢月怕楚亦鋒不耐煩,也把真誠的笑臉正式沖楚亦鋒一樂,才繼續道:

  “我們要考試,要放暑假了,等我回來的,楚慈,隨叫隨到!”

  汽車要拐彎兒時,楚亦鋒和楚慈又再一次做了一個相同的舉動。

  他們都靠著車門,手肘拄著車窗,眼神裝作不經意地瞟了幾眼倒車鏡。

  倒車鏡里是畢月轉身往小攤兒跑的背影。

  北師大的小樹林。

  男孩向女孩表白的地方;

  男孩和女孩互動,偷摸拉小手的幽會好去處。

  寒假、暑假,這個地點更是隨處可見惜惜相別的場面。

  畢月靠在大樹上,回來的太晚,身邊飛著蚊子,幽暗的氣氛下,她看梁笑笑的那張瓜子臉,也只能是影影綽綽。

  她覺得很好笑,今兒個,她畢月穿著破衣爛衫的,居然也是受約對象,還比其他年輕男女接受的儀式要更浪漫。

  只是對象是……女的。

  梁笑笑抱著手風琴,沒啥開場白,看見畢月站好,她就開始彈唱了起來:

  “那一天早晨從夢中醒來,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侵略者闖進我家鄉;

  游擊隊啊,快帶我走吧;

  啊如果我在戰斗中犧牲,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你一定要把我來埋葬,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崗,再插上一朵美麗的花。”

  ……畢月囧。

  這是神馬“求愛”歌啊,怎么唱著唱著沒了一個?

  “我唱的好不好?”梁笑笑抱著手風琴,比照平常,此刻臉上有了羞澀。

  畢月憋不住樂,兩個手指圈成個圓圈兒放在嘴邊兒,打了一個口哨,驚的那些伴著琴聲偷摸相擁的情侶瞬間分開。

  說實話,這歌聲戛然而止,她還沒反應過來。

  “再來一個!再來一……”畢月被梁笑笑拽住跑走。

  跑到空曠的操場上,畢月拍了拍梁笑笑肩膀,又拍了拍手風琴,滿臉蕩漾笑容:“沉不沉?我幫你背?”心里明白,姐妹兒真是豁出去臉面了,為了自己。

  梁笑笑還在臉紅中,可強挺著讓自己看著淡定:

  “要放假了,畢月,我要去南方看我外公外婆,咱們這一假期就見不著了。所以……所以我……”

  畢月無所謂擺了擺手:“笑笑你唱的真好,跑什么小樹林唱啊?你就該坐在咱宿舍樓梯口,大大方方的唱。”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梁笑笑急了,一著急解開琴帶兒、把琴放在了地上。

  在畢月不解的眼神中,梁笑笑打開軍綠色的斜跨背兜,卷成卷兒的錢、用透明皮套捆綁著,總共四卷兒。

  她敞開兜子拽住畢月的胳膊,兩個小腦袋瓜一起看向兜里。

  “艾瑪,這卷錢方式,像倒動毒品的。”

  梁笑笑疑惑:“毒品?大煙吶!別鬧,我撐死敢倒動個大白菜。這錢你拿著!”

  畢月怔愣住,猛然抬頭和梁笑笑對視,兩個大姑娘對視完,畢月轉身就要走:

  “笑笑,你別跟我扯這一套,我不要啊,我告訴你、我不要!”

  梁笑笑又抱琴,又要蓋好兜子的,落后了一步,大晚上的,還不敢大聲喊“錢”字,帶小跑的追畢月,亦步亦趨的跟在畢月的身后解釋道:

  “你聽我說,這錢都是我爸還有我爺奶、但大多數都是外公外婆偷著給我的,為啥卷成這樣?我都是滿屋子藏錢,我家那個是后媽,你又不是不知道,被她翻到了就得和我爸作鬧。”

  畢月站住腳,回身問道:“放我這藏著?那行!”

  “不是。你不是要去蘇國?雖然我認為倒老頭衫去蘇國掙錢是天方夜譚,可無論結果怎么樣,剛才那歌是給你壯行,這錢、是給你壯膽!拿著,掙了還我!”

  兩個女孩兒撕撕巴巴的推搡著。

  “我們是朋友!成功失敗,白日做夢還是夢想成真,我都陪你走著!”

  兩個女孩勾肩搭背的影子,在空曠上的操場上,看起來又是那么溫暖。

  “我不能送你上火車呢?如果你要是買賣失敗了,別怕,我這趟去外公那,他們怕后媽虐待我,還會給我錢。”梁笑笑呲牙一笑。

  畢月用肩膀碰了碰梁笑笑的肩膀笑道:

  “我可以在開學時接你下火車。如果我掙到錢了,咱倆弄個炸雞喝啤酒,再做兩件一模一樣的連衣裙,就當慶功了!”

  各大高校門口,人潮涌動。

  拎包大踏步從容離開的;

  腳邊兒放著行李箱,等著父母來接的“富家子女”;

  背著雙肩包和送行同學揮手道別的;

  小姐妹之間互相再見之前,都會喊上一句:“等我回來帶家鄉特產!”

  梁笑笑是第一個離開宿舍的,而畢月那時還在炸著油條。

  等她帶著畢成回到宿舍、也要收攏自己的東西搬到出租房時,發現鋪位上有兩個黑兜子。

  那兜子、畢月認識,梁笑笑離開前,已經幫畢月整理好了。

  四卷兒錢,共二百元。

  忘不掉的總是點點滴滴。

  畢月握拳,她要告別油條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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