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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姨奶足足忙活了一個小時,又是和面、又是搟皮、又是現包的,除了嘴上嘟嘟囔囔地磨叨著“折騰人啊!這就是折騰人!”,還得該干啥干啥,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她包完餛鈍又開始對著爐灶犯愁。

  這些家伙什也沒用過啊?

  關鍵是,就是在老家,自從大兒媳進了門,她就沒做過飯!

  姨奶唉聲嘆氣的又爬回樓上問楚老太太……

  “你咋啥啥都整不明白呢?這事兒也問我啊?

  二丫呀,你說我就想吃口餛鈍,你咋凈事兒呢?就那么難嘛?!”

  好嘛,楚老太太一句有用的都沒說,她仰靠在床頭緊皺著兩眉,說一句嘆一句,嘆氣嘆的姨奶都快要上不來氣了。

  七十多歲的姨奶受不住了,她擺了擺干癟的手叫停道:

  “哎呀媽呀,大姐啊,可快別磨嘰了,行!行!你等著,我自個兒捅咕去!”

  這碗熱氣騰騰的混沌,足足忙到真是快深夜了,才端上了樓,遞到了楚老太太的手里。

  姨奶在床上盤腿大坐,斜睨了一眼楚老太太。

  看著她大姐拿著湯勺終于消停吃上了,她回身拿起床腳的煙袋鍋子,剛點著抽兩口打算歇歇時……

  “唉!”勺子啪嗒一聲扔回了海碗里。

  “姐,你又咋的啦?”

  “哎呀,你別(bai)坐床上抽啊?我這還有電褥子呢,你哪下子給點著了呢?就我這腿腳,我跑都跑不出去,那不得燒死我啊?!”

  姨奶深呼吸,連呼帶吸的又忍了下來。

  楚老太太兩手交叉放在小腹處,她抬了抬眼皮看了眼半敞開的臥室門,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此時此刻都極其不舒服。

  如果坐在面前的不是她親妹妹,她還能好好找找茬發泄發泄。

  可是是二丫,她又不舍得,她也在壓抑著。

  半夜時分,她胸口那股郁氣,怎么都散不出去了。

  姨奶慌張了:“大姐,你咋的了?”

  她以為沒看清呢,顧不上還沒把煙葉子磕光,趕緊湊上前,用著渾濁的那雙眼睛貼近處看她姐。

  發現她大姐真的是沒人招她、沒人惹她的情況下,哭了。

  “大天兒沒回來?看來是都不回來了!頭一回哇!頭一回要他媳婦、不要我了!”

  楚老太太眼神始終落在那扇半敞開的門上,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

  “二丫啊,他這是要不管我了?這樓里從此往后就剩咱倆了?”

  楚老太太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慢慢地布滿了淚水。

  她開始害怕了。

  她無法想象如果大兒子不要她了,真不再拿她當回事兒,那她該怎么辦呢?

  只有一雙干癟的手瞬間抓住了楚老太太,姨奶跟著感同身受地哭了。

  一位八十歲了,一位七十多歲了,刨除東家長西甲短抱團在一起的戰斗,其實她們也有好久沒有靜下來彼此安慰了。

  姨奶抹著楚老太太的臉,一邊兒勸著:

  “不哭啊,姐。不哭。”一邊兒自己哭的比誰都嚴重。

  姨奶吸著大鼻涕,嘴里還噴著煙袋油子的味兒,實打實地安穩楚老太太道:

  “大姐,不怕,有二丫呢!我可是生了仨小子,哪個都能給你養老,還能給你扛靈幡!”

  一句“扛靈幡”,道出了楚老太太的心事兒!

  她深深地記得,她們爹沒的時候,她家就沒有扛靈幡的。那狀況在當時的農村,老慘了!都被跟前兒人罵絕戶人家!

  可她明明生了倆兒子,一個沒了,另一個這看情況也不要她了,她多希望楚鴻天能把楚鴻遲那份孝心一塊堆兒給她。

  等她走那天?……

  楚老太太摸著胸口倒著氣,她心里下定了決心:等楚鴻天再回家,她就是裝死裝到作死,也要嚇住楚鴻天,然后把大兒子的心從大兒媳那拉回來。

  楚老太太一雙混沌的淚目看了一眼飯碗,不行,她得好好活著,雖然是嚇唬大天兒,可是她還沒活夠呢。

  她得吃、得喝、得好好活著!

  姨奶還在激動地掉淚情緒中,楚老太太卻忽然出聲道:

  “我這排不出來粑粑,那能吃進去嗎?二丫呀!”

  三層小洋樓的二樓某窗戶里,那燈是亮了一宿的。

  姨奶先是伺候著不能起床的老太太排便,一摳就是半個多小時,摳的楚老太太嗷嗷喊疼,摳的姨奶一手的排泄物卻得忍著。

  隨后又是開窗戶放味兒,大半夜的,眼看著就要過元旦的三九寒天,老太太往被窩里一躺啥事兒沒有,姨奶進進出出又洗手又開窗關窗的,沒倆小時就覺得頭重腳輕根底淺,腦子都是迷迷糊糊的。

  等窗戶關上了,楚老太太又折騰著……

  “二丫,這餛鈍再熱熱吧?我這也沒吃啥東西都餓了!你不要嫌麻煩,要是我吃這涼東西拉稀,還是你遭罪。”

  “二丫啊,那床單子得現在就換下去,咱倆不能擱屎窩子里睡覺吧?”

  “二丫啊……”

  “二丫?”

  一宿過后,姨奶委屈極了,她吸著鼻涕、喉嚨發癢,干脆爬不起來了。平日里盤的利利索索地發揪,干脆也散著,就那么披頭散發地下樓接勤務兵手里的早餐盒子。

  而楚老太太也感覺很委屈,她都盡可能的不折騰親妹妹了,咋她妹妹居然還拍大腿哭著說她jing兒(特意)的呢!

  她要真是jing兒的,那也是對她大兒媳梁吟秋啊?

  可是就這些活,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她大兒媳都不用她嘟囔,人家眼里都有活!

  還能背她下樓去客廳坐坐。

  終于被老太太在對比下,記得起點兒“好”的梁吟秋,她此刻腫脹著眼睛盯著病床上的楚鴻天。楚鴻天也是在此時清醒的:

  “你瞪倆眼珠子,瞅我干哈?這家伙我睡覺都睡不安穩!我這不是沒死嗎?你瞅瞅你那眼睛哭的!完蛋兒樣!”

  梁吟秋的心,悄悄地松了口氣。

  聽起來聲音還好,還是那大嗓門,看來確實死不了。

  她站起身,一言未說,直接扭身拿起茶幾上的保溫飯桶,倒出了一杯蓋小米粥,拿著勺子。

  一系列本能動作做完,她尷尬的后背沖著楚鴻天,僵在原地。

  楚鴻天看著梁吟秋的背影,嘆氣出聲:

  “你啊,梁吟秋啊,你比日本鬼子還尿性啊!

  我沒被小鬼子干倒,我被你幾句話給削倒了。

  小秋啊,你啊,頭子!”(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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