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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三章 按下葫蘆起了瓢

  臨走臨走……

  畢鐵林和梁笑笑雙雙都站在走廊里了,屋里這幾個人還在磨嘰呢。

  磨嘰到畢月差點兒當場急眼,那真是使出洪荒之力控制、再控制了。

  如果這里是家,無論是京都四合院還是東北小平房,她真能干出來先跟她娘大吵一架的事兒。

  但畢月努力勸著自己,碎碎念:

  這里是醫院,屋里還有其他病人呢,醫院不是她家開的!

  只因為……

  劉雅芳也顧不上喊畢鐵剛了,她知道喊了也沒用,不會聽她的,她擺愣不明白自家爺們。

  爺們不聽她的,孩子得聽她的吧,她生的!

  劉雅芳從畢鐵林離開了病房,她就著急忙慌地上前幾步,一把扯住畢晟的棉襖袖子,有商量、有威脅,說話的語氣里全帶出來了:

  “狗蛋兒!走,跟娘回家。你擱這qiu(呆)啥?!”

  “我不的!”畢晟使勁一擰身子,回頭找畢月,想向他姐求救。

  以前畢晟有事兒尋求他爹幫助。

  而最近這一年,小少年也品出來了,他姐挺好使,說話那真是一個吐沫一個釘的,他娘根本整不過他姐。

  劉雅芳也隨著畢晟瞟了眼畢月:

  “你今兒個瞅誰都不好使!麻溜跟我走!”

  這話在畢月聽來,就是在警告她別插嘴。

  畢鐵剛嫌鬧心,那脾氣眼瞅著就要控制不住了,大嗓門低呵道:

  “孩子愿意擱這呆就擱這呆著。跟他哥姐都有段日子沒起膩了,這倆還只能躺那,干巴巴的,讓他們嘮會兒磕啥的。你拽他干哈!”

  劉雅芳尖著聲音,也不接畢鐵剛的話,更大嗓門喊畢晟道:

  “走!跟我回去!狗蛋兒,我告訴你,別逼我急眼啊,你今兒個必須得跟我回家!”

  從來了京都,劉雅芳那真可謂是一肚子火氣,腦袋被氣的更是糊里糊涂的,啥啥都整不清楚,誰誰都沒按照她計劃的來,心里那是相當的不痛快了。

  她上來那股子犟勁,就像是非得和畢晟較勁似的,畢晟越不聽話,她越生氣,使勁地拉著畢晟的胳膊。心里就一個念頭:她還整不過這幾個孩崽子可完了,那她也不用當娘了!

  不止是畢月想到楚亦鋒在跟前兒,就是畢鐵剛經過畢鐵林的提醒,也知道那站著一位至今搞不清身份的軍人呢。

  面子里子的,被劉雅芳那副樣子表演的,畢鐵剛徹底掛不住臉面了。

  掛不住又能怎樣?又不能像是在自家炕頭似的,氣急了摔東西啥的。只能也擱心里勸自己:

  都這時候了,在醫院跟這虎娘們扯不清里根楞。跟這看不出眉眼高低的玩應也扯不起。

  畢鐵剛強壓著嗓門吼道:

  “都走都走!”

  畢晟悶頭站起身,接過楚亦鋒遞過來的棉帽子,抿了抿唇,心里委屈的不得了,一副眼淚擱眼圈兒直晃悠的樣子。

  戴帽子、戴手套、系棉襖扣子,就是沒敢再犟嘴,怕把他娘給氣個好歹,也沒敢再指望畢月,怕把他姐那股火也給挑起來。

  剛才他都聽懂了,就是有的地方沒搞清楚,也能感覺出來氣氛不對勁了。

  即便心里再不情不愿的,畢晟愣是壓抑著情緒,心里想著可不能添亂了。

  這一刻,楚亦鋒真覺得尷尬了。

  在他看來,瞧畢鐵林熱鬧有意思極了。

  那一幕幕的,又是跟老丈人干架,又是抱小媳婦親啊摟啊的,又是碰到相親對象和女朋友撞見的,比看電影都帶勁兒。

  可這熱鬧要是燒到畢月幾人的身上,尤其是小孩子那副委屈的樣子,可憐巴巴的,他鬧心了。

  楚亦鋒沉著聲音跟畢父打招呼道:

  “叔叔,我先送他們回去,一會兒再回來陪您。”

  你誰啊?你就回來陪我?這是畢鐵剛心里這一刻最真實的想法,然而卻不能說。

  瞟了眼畢成,又看了眼畢月,心話是誰也得等會嘮,這就夠亂的了!

  再說他弟弟能點名道姓指使的人,還能知道家擱哪、大門沖哪開的,看來關系走的不外道。

  畢鐵剛沖楚亦鋒點點頭道:“那麻煩你了哈,真是謝謝。他叔那面有事兒。嗯那,等你回來的,咱爺倆再嘮。”

  說完,畢父還頓了頓,抬眼認真瞅了瞅楚亦鋒的表情,被畢鐵林梁笑笑那事兒整的,他真怕“爺倆”也說錯了,再出現一個跟他不隔輩兒的。

  發現楚亦鋒笑著直點頭,畢鐵鋼放心了。

  楚亦鋒把著畢晟的肩膀,又幫畢晟正了正帽子,也不管畢家人會不會認為他不見外、腦子有毛病啥的,沒壓低聲音,也沒背個人,開口就勸小少年道:

  “什么大不了的事兒,哭什么哭?出息!

  愿意來,一會兒等你睡醒了,我開車再拉你來。一腳油門的事兒。

  剛才那小大人的樣兒可讓你哭沒了啊,別哭了,憋回去!”

  親切的語氣,隨意的態度,就像是已經相處了很久的關系。

  畢晟吸了吸鼻子,任由楚亦鋒帶著他往前走,而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想拉楚亦鋒的手找點兒安全感,被他親娘喊罵的心情很不好,更想尋求點兒安慰。

  楚亦鋒居然回了句:

  “自個兒跟著,你是小伙子,又不是大姑娘家,拉什么手。”

  自始至終沒和劉雅芳以及陳翠柳說過一句話,只是笑著拿點點頭當打招呼。

  楚亦鋒明知道這樣不對,那可是未來老丈母娘,可他不想就是不想,甚至往門口走都沒招呼一聲跟上之類的。

  喜好太過明顯,任性且不自知,某種狀況下,楚亦鋒和畢月有異曲同工之妙。

  也正是因為楚亦鋒上來就表現的如此,這一路,劉雅芳和陳翠柳比在畢鐵林面前表現的還拘謹。

  甚至又出了狀況,劉雅芳都沒敢驚呼質問。

  走廊里的畢鐵林和梁笑笑,就跟在演一場默劇似的。

  梁笑笑甩開畢鐵林的手,站在暖氣旁邊賭氣囊塞地看向醫院后院兒,也不說話,也不離開,就是沒有好臉。

  畢鐵林都聽到病房里吵吵把火的了,知道不咋隔音,做人還要面子,又不能上來就哄梁笑笑。

  怎么辦,只能對梁笑笑微微搖了搖頭、皺皺眉,那意思是等他們都走了的,你愛耍性子到時候再耍。

  聽到開門動靜了,梁笑笑馬上恢復以往笑瞇瞇的表情。

  畢鐵林也心里松了口氣。

  心話終于出來了,臉上又是一派平和:

  “嫂子,你跟著亦鋒走。等你們休息完了的,我再給你好好介紹一下亦鋒。”

  這話,楚亦鋒聽的一挑眉,怎么聽怎么別扭。

  人民醫院院里,兩臺車前面……

  梁笑笑像往常似的和劉雅芳、陳翠柳打招呼,還和劉雅芳特意說點兒近乎話道:

  “嫂子,他有事兒,我正好也坐他車先回家了。

  呵呵,我記性不好,你說我都給忘了。

  來這就是想問問月月和畢成喝點兒什么湯,趁著我奶奶會做,她張羅著讓我過來問問的。

  等待會兒的,她做完我再送來的,咱們再說說話。”

  就這幾句話,梁笑笑說話那架勢看起來很正常,實際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這二十年里,也沒跟誰這么客套地聊過啊?

  就是她舅媽,比畢月娘小那么多歲,見到她都跟哄孩子似的問話。

  可如今,她和這么大歲數的女人相處,尤其是還得擺出不卑不亢的樣子,還是在一個她平常遇到要叫阿姨的長輩兒面前扯這一套。

  別扭極了!

  端著那個架勢,免得被人小瞧又看成小輩兒什么的。

  梁笑笑盡力了,奈何劉雅芳真是質樸到一定程度了。

  不喜就是不喜,劉雅芳連句客套話點點頭應承都懶得應承,回了句:“我來了,就不用你了。我更知道我閨女喜歡吃啥喝啥。”

  她說完就緊拽住始終挎她胳膊陳翠柳的手,往車那走,走了兩步才想起來不知道上哪輛車,回頭偷摸瞅了眼楚亦鋒。

  畢鐵林好像聽到了梁笑笑無助、無奈的嘆息聲,回身看了眼僵在原地的梁笑笑,也不管其他人咋想咋看了,上手直接抓住小手,另一只手遞給楚亦鋒家里鑰匙。

  真是心理勉強,勉強裝聽不出咋回事兒,態度還得如常道:

  “你們上車吧,我隨后。嫂子,家里那些屋你挑著收拾吧,住哪屋都行。”

  畢鐵林比誰都無奈,還不能擺臉子。

  一頭是嫂子,那個伺候自家爹娘任勞任怨的嫂子,就即便不沖這些,還得沖他哥呢,更何況哥嫂第一次進城,第一天就鬧個半紅臉,以后怎么相處。

  一邊兒是梁笑笑,他比誰都明白笑笑這丫頭真是盡力了,今兒個表現真能算出息了。

  畢竟平時都跟他侄女沒心沒肺傻樂呵,說話玩鬧都是又唱又跳那一套呢。

  楚亦鋒及時地打開幾個車門,示意三人上車。

  車還沒行駛出醫院,楚亦鋒就在倒車鏡里看到畢鐵林和梁笑笑正在拉拉扯扯的。畢小叔拽,梁笑笑躲。

  楚亦鋒打了個彎兒,側過頭問畢晟道:“冷不冷?”又問劉雅芳:

  “阿姨,您冷不冷?”

  “不冷不冷!”劉雅芳這回可算是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客套道:

  “可比俺們東北那嘎達強多了。估么著這得比東北高幾度吧?”

  劉雅芳說了幾句客套話,說不冷倒是實話。

  她心里尋思著:這四個轱轆的車,咋那么大的汽油味兒吶!剛才來醫院坐那車咋一點兒沒覺得呢?

  哎呦,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后腦勺熱、手心也熱,嗓子眼癢癢,渾身都冒汗了。

  想到這,劉雅芳歪頭看了眼密封窗戶,眼神里有急切,又偷著瞟了眼楚亦鋒,心話:忍一會兒吧,一會兒就到家了。

  楚亦鋒點了點頭,用余光觀察了幾眼畢晟,發現那小子坐在副駕駛座上一動不動的,就連眼神都直勾勾地盯著前面。

  不像他弟弟楚慈第一次坐他車似的,那真是又翻又扒這扒那的,廢話特多。

  楚亦鋒又從后視鏡里瞧了一眼,發現后面那兩位比畢晟還緊張,坐座只搭個邊兒,就像是不敢往里面深坐。

  他抿唇看了看窗外,在畢晟毫不設防的時候,摸了摸畢晟的頭。

  陳翠柳從上了車就始終游魂狀態,誰也不知道她想啥呢,規規矩矩地往那一坐,低頭瞅鞋。

  而劉雅芳從沒上車前、干拽拽不開車門子時,就有點兒緊張。

  來醫院時雖然打的“面的”,但由于著急,也沒注意這個那個的。

  現在這才叫第一次坐在這四個轱轆的小汽車里,覺得空間太密閉,連大氣兒都不敢喘,更緊張了。

  劉雅芳緊抱住畢晟的車座頭,眼睛緊盯前方,就盼著趕緊到家、趕緊下車。

  “吱呀”一聲,楚亦鋒停車下車前說道:“阿姨,我去去就回。”

  開車門的一股冷風吹了進來,劉雅芳使勁喘了口氣,看著楚亦鋒急走的背影,她拍了拍畢晟的肩膀,問道:

  “狗蛋兒,他是誰?擱醫院時,你姐你哥說了沒?”

  楚亦鋒下車了,畢晟不再端著了,他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方向盤的把手,被劉雅芳拍了一巴掌。

  畢晟悶悶不樂回道:“我姐對象。”

  “啥?!”一嗓子,劉雅芳給陳翠柳喊的都直點頭,證明畢晟說的不假。

  畢晟再次回答道:

  “對象,我姐對象。對象你該明白是啥意思吧?”

  劉雅芳瞪大眼睛,車門被人打開,一股冷風又吹進了車里,她適時憋回嗓子眼里的驚呼。

  兩個塑料袋放在了畢晟的懷里,畢晟一愣。

  楚亦鋒重新啟動車,說道:“墊吧墊吧,餓了吧?”

  大雪紅棗糕、六瓣花樣的黃糕,沒有奶油的虎皮蛋糕,酥皮里裹著整塊軟軟地瓜的地瓜酥……

  畢晟傻眼,回頭看向一直摟著他車座子的親娘。

  劉雅芳卻一反常態,沒像從前或攔著或罵畢晟饞嘴不讓吃啥的,她只顧用手捂著嘴,一聲未吭,就像是沒看到畢晟懷里的吃的似的。

  楚亦鋒笑著問畢晟:“那黃糕好吃嗎?”

  “還行吧。”畢晟用手指頭沾了沾掉在褲子上的碎渣放嘴里,繼續道:“像發糕,又不是,還彈牙。”

  楚亦鋒見不得碎渣子都撿起來吃嘍,推了推另一個塑料袋:“吃這個,這虎皮蛋糕夾層里有山楂,味兒好。”

  也說完了,也到了畢家大門口了,楚亦鋒一點剎車停下,只聽身邊兒“哇嗚”一聲……

  側頭看過去,未來丈母娘捂著嘴都沒捂住,大概是暈車了,小舅子被吐一身。

  畢晟的棉帽子、肩膀上、裝蛋糕的袋子里,全被劉雅芳給吐了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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