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是上哪去?”
真煩。咋啥都管呢?
畢月無奈道:
“去趟飯店。年根兒底了,算算賬好關門,讓大山哥不行先回家過年。
就我小叔那小夏利,能坐下這么多人啊是咋地?得提前買火車票啊?”
劉雅芳馬上瞪大眼,興奮了,倆眼冒光:“啊,去那算錢啊?那你等會兒我,我跟你一塊堆兒去。”
畢月煩了,嘆氣道:
“您去算干嘛的啊?”
劉雅芳真就開始找頭巾子了:
“你說是干啥的?一個是大山那孩子,他爹娘都回村兒了,我和你爹來了,理應得去瞅瞅。
二一個是,你不說了嗎?算算賬,你一個大姑娘家身上揣錢不安全,咱娘倆正好算完賬去銀行,趁著人沒關門都存上。”
劉雅芳越著急越在屋里轉圈兒,她頭巾子呢?
一拍腦門想起來了,被陳翠柳都哭的腦門冒汗了,摘下扔那屋了,邊要往外走,邊繼續絮叨道:
“可挺好。看看那面能收多少錢,我昨個兒睡不著覺還和你爹合計呢,要是能湊上八萬整,那一年光利息就老了……”
“得得得!您可快打住!”畢月伸出一只胳膊攔住。
細了高挑的畢月,微側身站在屋門口,沒了剛才的無奈和情緒激動,有點兒公事公辦的意思,告知劉雅芳道:
“娘,那錢您可甭惦記。[www.qiushu.cc超多好]您要是去看大山哥,行,明天去。
我是去算賬,不是去嘮嗑的。
算的還是給大山哥分成的錢。
我那份存不到咱家折上,不動你那折上錢就不錯了,那還是怕賬目亂套才沒動的。沒八萬的事兒哈。”
“為啥?啊,不拿錢還要搭點兒是咋地?”劉雅芳不明白。啥?白忙活啊,飯店成趙家的啦?
“為啥?因為我小叔出資買的門市房,寫的是我名。那本該是我掏錢買的,我當時哪有啊?
我小叔又不分利潤錢,我不得把掙的錢存上,把房錢還給我小叔嗎?
我飯店那頭,現在別說一分錢都拿不到,我還欠著外賬呢。”
劉雅芳沒想到是這么回事兒,臉上的喜色不見了,嘟囔了句:
“那你小叔那,管你要了是咋的?還是……”
畢月也沒想到,沒想到她娘居然這樣:
“您咋能那么想?他不要是不要的。娘,您可別再說沒結婚前是一家。
您管我們仨,管了也就管了。咱是一家人。
人我小叔都三十多歲了,我爺奶都不在了,他有多少都是他的,跟咱家可沒關系,咱們不能那樣,您明白不?”
劉雅芳心話了:
我啥不明白?
我要是那占便宜沒夠的嫂子,我現在就提過去,你小叔就是再不樂意,也得把錢交我這。
劉雅芳“哼”了一聲,跟畢月撇嘴嘀咕道:
“你這孩子,從來都跟外人這個那個的臭講究,跟我你就會使厲害。就像我怎么回事兒似的?
你啊,當時你小,備不住都不記得了。
過去擱一塊堆兒過日子那陣,你爹掙公分養你叔,結果你叔偷摸開手扶車出門拉沙子掙的錢,你奶偏心眼都給他單獨攢著。
這票那票的,說是給他將來娶媳婦用,不給咱家花。
你奶啊,有時候也挺讓人寒心。要不說偏疼兒女不得擠呢?怎么樣?到了是我和你爹養老送終吧?
你奶眼瞅著你那棉褲腳短的都要蓋不住腳脖子了,她都不說給買點兒棉花。
后來沒招了,我把我棉襖后背那塊給拆了,掏了點兒棉花找塊破布給你補的。
還你奶親,你小叔親,到真章誰行?我告訴你,大妮兒,別不知道個里外拐,到啥時候也得是我和你爹。
那時候你叔歲數小,我和你爹就跟養活四個孩子似的,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那老人說的話就沒有差過的。
他一頓二大碗,全家就他一人吃飽了。
你和大成半夜餓哭,哭的跟野狼嚎似的,你們在炕那面哭,我在這面抹眼淚兒的。
你爺奶那么大歲數能掙幾個公分?還不都是你爹和我受累掙?累的一身病,養活他。
我這個嫂子還咋的?對他畢鐵林實心實意。那時候那么窮,我都沒說啥,我現在還有啥想不開的?
唉!我要是那橫不講理的,他現在沒成家,當年也都沒分家,現在有倆錢兒了,交給我管咋地?理應的!”
畢月也想嘆氣。
她發現了,她娘現在有點兒更年期,話那個多,特別能扯。暑假回家那陣,胖大娘指使她娘干活,她娘都不敢吱個聲,還給她氣夠嗆。
現在再一看,真是刮目相看,都快要給她啰嗦哭了。
前三年后三年的,要是陪她嘮,那沒個頭。
瞧了眼墻上掛著的鐘表,對還想繼續挑理的劉雅芳道:
“娘,咱回來再嘮成嗎?
再說一碼是一碼。您別老提過去那些老皇歷。
人我小叔也沒跟咱家分你的我的,這不是我嘛,是我不想讓賬目混亂不清,該怎么著怎么著,沒那個必要一家不一家,兩家不兩家的。
你說咱家現在又不缺錢,讓我小叔給買門市房算怎么回事兒?對不對?
不像是缺錢應急,再說手頭不是寬裕嗎?飯店那面的利潤我用不著,一點兒一點兒的,到月分紅就存上,我不想寫我名的房子,鬧個我小叔給花錢買的,那會顯得我很無能。”
這算是畢月破天荒的安撫?總之,效果不錯。
劉雅芳雖還是一副不痛快的樣兒,但點點頭:
“那你快去吧,剛出院,算明白了就痛快回家。你招點兒家,讓娘省點心兒,行不?”
畢月系著一米來長的米白色毛線圍巾,邊走邊一圈兒又一圈兒的往脖子上繞。
剛走到大門口,劉雅芳喊道:“下晌想吃啥啊?”
“隨便!”
陳翠柳站在屋門口,看著大門那閃出去的倩影,紅腫著一雙眼睛,真心的羨慕畢月。
她不明白,同樣都是女人,她也沒比畢月大幾歲,怎么命運就這樣?被拒絕還是羞辱的方式。
“雅芳姐。”
劉雅芳正拎暖壺往大鐵盆里倒開水呢。
她得給畢月那些在醫院用過的床單被罩洗嘍,還有她閨女來月經弄臟的線褲啥的,忙完還得抓緊給她閨女做點兒好吃的,聽到開門聲抬頭:
“翠柳啊,到底是咋的了?”
“雅芳姐,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