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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濤聲依舊

  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劉雅芳能吃很多苦,可她從不后悔嫁給畢鐵剛。*隨*夢*小*說w.suimeng.lā

  剛結婚頭一年,她犟嘴時,也挨過畢鐵剛兩嘴巴。因為村里都那樣。

  后來,畢鐵剛沒說啥虛頭巴腦地哄她,可就一句最實在的,她就不后悔了幾十年。

  他說:“越窮越愛犟犟,越犟犟越愛干仗。我再不的了。”

  他做到了。

  再大的火,大不了一倔答就走,她要硬往上敢,也就撐死推搡幾把。

  她一直覺得她比村里那些娘們強就強在這點上。

  可今天,再次被打臉,還是孩子們都到了要結婚的歲數了。

  這一巴掌,打的她羞窘,難堪,委屈,全部襲上心頭。

  劉雅芳不可置信地嘶喊道:

  “姓畢的?對,你們都姓畢,就我是奴才,我不是人!

  好你個姓畢的!

  你敢打我?我跟你過過一天好日子嗎?屎一把尿一把的伺候走倆老的,還得背著小的跟你起早貪黑的下大地。

  嫂子當的跟娘似的,我對你們老畢家夠意思。你敢打我?”

  隨著尖利地哭罵聲,劉雅芳沖了過去。她對著畢鐵剛的臉,上手直接抓撓。

  畢鐵剛躲避著,還想教訓著。

  說孩子的事兒呢,這娘們又特么胡扯八道!

  氣憤的畢鐵剛,一把拽住劉雅芳的胳膊,想推搡開,可被劉雅芳一蹦一個高,撓臉扯著的,瞬間扭成了一團兒。

  倆人腳上一個沒注意,又被倒地的桌子拌了一跤,干脆躺在地上轱轆著。

  畢晟站在窗戶外面,一邊兒想撬開窗戶跳進去,一邊兒急的大喊:

  “爹,別打了,我求求你了!”

  玻璃窗嘩啦啦地碎掉,那是畢月用磚頭砸的。

  等畢月和畢晟都爬上了窗臺時,看到的就是畢鐵剛已經將劉雅芳踹出一米遠,他就坐在地上抱著頭。

  而劉雅芳頭發亂七八糟的,正躺在那捂著肚子。

  畢鐵剛頭都沒抬,喊道:“滾!都別進來!”

  “爹!”這聲爹是畢月喊的,她一臉驚慌地把著窗戶框。

  劉雅芳聽到畢月的聲音了,她忽然扭頭惡狠狠地看了過去:

  “你滿意了吧?你爹打我你高興了吧?你把這個家攪合散了,你咋不嘎嘣……”

  畢月半張著嘴,畢晟眼中全是淚。

  畢鐵剛馬上站起,暴跳如雷的擋住劉雅芳瞪視畢月的視線,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劉雅芳。

  劉雅芳有些呆愣地看著臉上帶血的丈夫。

  她住口了,不再詛咒女兒去死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畢鐵剛這幅模樣。

  漢子的淚滴滴在了腳邊兒,聲音里滿是顫抖:

  “你當孩子要是能選擇父母,會讓咱們當爹娘?

  托生在咱家,攤上咱們這樣的父母,他們倒了八輩子霉!

  我閨女……

  閨女她犯了啥過不去的大錯?讓你又攆又罵的?

  她不就是想買塊地嗎?咱攔著……”

  畢鐵剛一腳踹翻暖瓶,嚇的劉雅芳一抖。

  “咱攔著是因為咱沒能耐!

  怕沒了,娶媳婦的,嫁妝的,念書的,都得從頭再攢。

  可你咋不想想,錢是孩子自個兒掙的?

  咱們要不是她爹娘,她憑啥受這氣?被你罵出家門,沒個地方呆!”

  畢鐵剛鼻涕眼淚都下來了,用著粗糙的大手捂著半張臉。

  畢晟從窗臺跳下來,他趕緊一把扶住差點兒從窗臺上滑下來的畢月。

  姐弟倆站在窗邊兒,一樣低著頭,也跟著屋里的父親,一起控制不住流淚。

  他們不知道,身后也有一個人,在聽到暖壺碎掉時就走進了院子,就站在院門口,像個門神一樣僵在那,看著畢月抖動的雙肩。

  悲憤的男聲,嘶啞地訴說著他這種沒能耐父母的心酸:

  “你老說別人家孩子別人家孩子,你咋不看看別人家爹娘是咋當的?

  咱閨女,小小歲數,家里給不了的,她自個兒掙。

  掙的差點兒丟了命。你是當娘的,你咋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個兒孩子?

  就為了摳閨女手里那倆錢兒,咱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就是閨女這么不要命的掙,到了人楚小子家人面前,她還得低個頭。

  矮的那半截,差的從來就不是閨女,她是差個好爹。”

  畢月淚如雨下,她搖著頭喃喃重復著:“不是的,不是的。”

  “我們可不就是累贅?”畢鐵剛的哭聲帶出了深深的無奈:

  “我連念封信都費勁。啥本事沒有,連個治腿錢都是孩子掙的。咱們是咋有臉去掰扯那錢要咋花的?”

  劉雅芳忽然痛哭地一手拽住畢鐵剛的腿,一手無力地砸著畢鐵剛的小腿:

  “你別說了,你不許說他們嫌我們,我求你了,你戳我心窩子……”

  楚亦鋒雙手搓了搓臉,心里有說不出的堵得慌。

  他沉悶地轉身離開,聽著畢月沖屋里承認錯誤道:

  “那地我再不買了,我賣了也行。我求你們,就求你們能不能忘了累贅那話?我錯了,我改,我再說就揍死我!”

  “你還跑不跑啦?”

  畢月望著臉上有血印子的畢鐵剛,又看了眼跪坐在那的劉雅芳,哭著搖頭道:“不跑了。”

  “你都不叫我娘了,你個不孝的東西。”

  “娘,娘,你們可別哭了。”

  引擎聲傳來,畢晟才一雙淚眼回眸看了看。

  劉大鵬從兜子里拿出酒來,楚亦鋒煩躁地瞟了一眼,又扭頭看窗外:“約你喝的是茶,你怎么到底把它拿來了。”

  “話題忒沉重,還是換這個吧。”劉大鵬說完,倒掉楚亦鋒杯中的茶水,邊咕咚咕咚倒洋酒,邊說道:

  “老丈人這種身份,你要想討好,讓他看你順眼點兒,你得積極主動起來啊。

  哥們去夏海藍家,知道都干啥嗎?

  陪喝酒陪下棋,陪老丈人聊新聞大事。她家七大姑八大姨來了,我比孫子還孫子。

  這么說吧,我都叫不上名字,第二次見面得猛一下,根本想不起誰是誰。

  但在夏家,見他們就跟小奶娃見糖塊似的,甚至比那還熱情。

  她家煤氣罐都是我換,我家那罐子都勤務兵干。我媽知道了,一準兒會罵我沒良心。”

  楚亦鋒微搖了搖頭,沒有參考價值,說道:

  “我老丈人不是差我當三孫子。

  我媳婦家現在條件還成,但那都是我媳婦還有她小叔掙的,老丈人擎等著收。

  你想啊,四十出頭就被當大爺一樣養起來了,哪一樣都不是他掙的,他不踏實,自然就鎖在他那點兒天地里。

  也就怕,怕護不住他閨女,擋著讓她跟我拉倒。我得給他琢磨個事兒干。”

  “呦,你這比我那還難。很容易好心辦壞事兒,你得引著他自己想招干點兒啥。”

  楚亦鋒站起身:“不說了,你自個兒喝吧,我還有事兒。”

  夜半三更,畢成正洗臉呢,就聽到院子里有響動,可推開門看看,也沒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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