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天上升起一彎月牙兒。
求書網Http://wWw.qiushu.cc/
月光灑在畢家寂靜的小院兒里。
沒了白天的哭鬧和喧囂,人心卻更不靜了。
畢月翻了下身,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可這一閉眼,腦海中,還是傍晚時亂成一團的那一幕一幕 挫敗的感受,吞噬著畢月的心。
孩子這個意外的出現,也讓她此刻的狀態,只剩倔強,一根筋兒到不能理智地分析。
心很亂,身體狀況很差,智商也像是不在線。
至于另幾個屋里,更是沒人入睡。
連同狗蛋兒在內,嘴里都像是有苦水似的,可愁得慌了。
狗蛋兒問畢成:“哥,姐該怎么辦呢?”
倒是父母那個屋里,沒人說話。
畢鐵剛單手枕在腦后,不知道在尋思著啥。
劉雅芳給畢鐵剛一個后背,就這一個晚上啊,她哭的眼睛都模糊了。
一碰就疼,像是睜都要睜不開了。
一想起自己這雙眼睛跟快要哭瞎了似的,想起第一次模糊漲的疼,就是因為閨女喝藥自殺。
前段日子畢月又離家出走,氣的她差點兒倒下,還挨了頓揍,結果還得她湊過去先露個好臉兒。
現在閨女一個好好的大學生,前途那么好,又作的未婚先孕。
劉雅芳心力憔悴。[www.mianhuatang.cc超多好]
誰家閨女都不如她閨女能抓錢,這是真的。
可誰家閨女也敵不過她閨女能氣人,這也是真的。
養兒養女,都是上輩子欠的債啊。她這閨女,比養十個兒子還操心。
劉雅芳不自禁地嘆氣出聲:“唉!”
嘆的畢鐵剛皺著眉頭,拳頭放在心口窩的地方捶了捶。
他一心尋思著:他這個當父親的,窩囊啊!兩次路過楚家,就站在大門口,都沒敢進去。
那三層小樓,門口站崗的哨兵,能開進車的大鐵門,大院子,那一家人的官職,使他都不敢上門討個公道。
原地傻站著,給自己鼓勁兒了好幾次,閨女那有可能吃了一輩子的大虧,不足以他踏進門檻嗎?
就這一個閨女啊,孩子受欺負了,不該是當爹的出頭嗎?
可他……
當初看著大山那事兒,畢鐵剛還覺得是戴父不講理。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咋還能挑這挑那?
可現在再聯系到自己,到啥時候吃虧的都是女方,誰家父母不希望孩子嫁的好。
想到這,畢鐵剛就覺得心揪得慌,他趕緊揉了揉心口的位置。
越想越覺得自己窩囊。
就是不講理,也是需要資本的,他不是戴父,他是個沒本事的爹啊!
在兒女面前活的沒本事。他甚至都不敢跟自己過了大半輩子的老妻說。
說他路過楚家?說他沒有勇氣去找?他都怕老妻也瞧不起他,罵他不是個男人。
劉雅芳兩個手指揉著眼珠兒,沒回身,但她能感覺到畢鐵剛也沒睡,隨便問道:
“你咋的了?”
畢鐵剛啞著聲音,倒著氣兒說道:
“給閨女多做點兒好吃的,少當她面兒說沒用的。再想不開,是跑了還是給自個兒身體造壞了,咱倆更得后悔。這幾天,你也別去飯店了,給她調養調養。啥都不如孩子身體重要。沒有過不去的。”
“嗯。都已經這樣了,還能說啥啊說。不過你得……”
劉雅芳一翻身睜眼看過來,給她嚇一跳。雖然屋里黑乎乎的,只有外面院子里的月光照著,她沒太看清。
可她直覺不好。畢鐵剛從來不佝僂著睡覺。
“你咋的啦?啊?!”
畢鐵剛干咽了口吐沫:“去,去把你那心臟病藥給我拿來。”
劉雅芳跨過畢鐵剛要下床時,急的她差點兒一頭栽下。翻抽屜找藥倒藥,劉雅芳手都是打著哆嗦的,也數不清幾粒了,倒了個大概就趕緊塞到了畢鐵剛的嘴里。
畢鐵剛含藥躺在那,緩著他那口郁結之氣,劉雅芳捂著眼睛坐在一邊兒直抽搭。
畢鐵剛緩過來心口疼那股勁兒了,他摩挲了一把臉,嘴里的藥還沒完全化掉,卻顧不上自己,拍了拍身邊嗚嗚直哭的劉雅芳,含糊地嘟囔道:
“別哭了。眼睛不要了?再給他們哭醒了。啊?”
劉雅芳一下子就哭出了聲:“你可得好好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可就徹底塌了。”
三兩分鐘之內都是劉雅芳一直在小聲哭,畢鐵剛將藥全部咽下,支撐住自己接過水杯,這才說道:
“知道了,不能倒下。我還得找那死小子,給他一棒子。”
這話音兒落下的同一時間,遠在某海域剛剛著陸的“死小子”,端著左胳膊,嘴角邊兒帶著雅痞的笑,下了飛機。
特種大隊大隊長雷明,望著一個又一個穿著靴子跳下的影子,他抿緊唇角,不想讓自己露出一絲笑紋,怕這些個自命清高的家伙驕傲。
半夜時分,一個又一個身穿迷彩服的家伙們,三五成群、說說笑笑地走了過來。
他們臉上還帶著臟兮兮的油彩,從上到下全身泥濘,可想而知,在南方邊境時,他們摸爬滾打的景象。
甚至當從飛機上被抬下來一個腿中槍的,還有摟脖抱腰背著的傷員,卻從遠處只能感受到,他們身上是光榮的興奮。
沒有傷感,只有把受傷當平平常常小事的從容。
就在這些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特種兵里,雷明雙手插腰,為何離很遠就能辨別出哪個是楚亦鋒?
因為那位男低音正在呵斥道:“王大牛,我兜里餅干吶?”
王大牛嬉皮笑臉道:“趁你打麻藥的時候順走吃了。太餓了,大隊長?我們要吃飯!”
雷明扯著嗓子,對著從遠處走來的一眾人,大手一揮喊道:
“加餐!炸醬面!”
這話一出,所有人嗷嗷亂叫,釋放著他們還沒燃盡的激情。
小食堂的大燈通亮,滿食堂里全是吃面條的吸溜聲。
大燈照著那一張張疲憊的臉。
大燈也照著那一個又一個的特種兵,有好幾個人雖然沒被軍醫帶走,但也都受了大大小小的傷。
大燈照著楚亦鋒那只端著的傷胳膊,縫了七針,血跡已經透過了白紗布,手指甲里還帶著黑泥。
可曾經臭講究的人,此刻別看一只手卷面條,一口都不比別人吃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