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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七章 當掀開是什么樣子

  見識過后世當街熱吻都能從容經過的畢月,只扭頭看了兩眼。

  那包廂門開一半。

  那高大男人的背影,又擋了里面發瘋的女人一半。

  什么都看個影影綽綽,聲音也沒什么辨識度。

  畢月來晚了,她專注地找包房號。

  但是……

  “是不是我媽找你了?海洋哥,你必須給我說清楚。”

  “亦清!”

  畢月半張著嘴,邁步的腳瞬間頓住,僵硬回身看過去,她和肚子里的寶寶都被驚呆了。

  汪海洋先是看向緊拽他胳膊上的那雙手,看了一眼后,才和楚亦清的淚眼對視。

  他劍眉下的那雙眸子里,也流露出濃濃的感傷。

  原來那點溫馨,那點歡欣,隨緣蕩至不可強求。

  你我曾邂逅,坦誠承認愛過你,這就足夠。

  放下了,亦清,放下心底喜歡你十二年的夢。

  他還有孩子要養,要讓女兒有更好的生活,他惹不起那個一臉笑意的梁阿姨。

  楚亦清像是什么都看懂了,她慌亂地搖頭。

  從沒有過的祈求姿態,微彎著腰,兩手緊緊拽住,眼中是濃濃的懇求。就做朋友,最普通的那種,她要的并不過分。

  “我穿警服呢,你理智些。楚亦清,這是最后一次見面,各自珍重。”

  汪海洋手上用力,拽掉了楚亦清的那雙手。瀟灑轉身間,臉上立刻露出驚愕神態。

  他懊惱門外有人,酒精和情緒雙重襲擊,他竟然沒發現。

  而一身駝色連衣裙的楚亦清,同時也讓站在走廊里的人看個一清二楚。

  畢月先是上下掃了眼高大的汪海洋,掃完后,這才回望一臉淚痕且面露震驚的楚亦清。

  她脆聲評價道:“哎呦我去!”

  說完就抬頭看包廂號,嗯,這是303,她要找323,上錯樓梯口了,轉頭就走。

  楚亦清臉上滿是慌張,臉紅脖子也通紅。

  害怕席卷全身,這可不是她母親逮到,這是她的死敵畢月。

  楚亦清顧不上擦淚,上前兩步,呵斥的聲音都走了調:

  “畢月!”

  一聲畢月使得汪海洋也立刻呆住,他做不到從容離開了。

  如果他沒記錯,這位就是小鋒那個懷孕也不嫁的媳婦。他太知道亦清和畢月之間的惡劣關系了。

  像是三點一線般,只不過屬于畢月的那條線,一直在移動著。

  楚亦清沒叫住,急了,一跺腳喊道:

  “畢月,你給我站住!”

  就不站住,有能耐你跟我來。

  來呀?來323。

  喊吧,最好再大點兒聲,讓王建安也聽聽。

  畢月直到推開包廂門,腦中還在開party,不琢磨都不行。

  個不正經的東西。

  就那幾句,就那幾個關鍵詞,她啥都猜到了。好一出年代大戲。

  畢月推開包房門的瞬間,一臉微笑,雙手合十抱歉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來晚了。”

  王建安馬上站起身迎了過去,他已經喝了幾盅白酒:

  “正主到了。來,我給各位隆重介紹一下:畢總,畢月,地產界的新秀,也是我小舅子媳婦,望大家以后多多關照。”

  畢月將皮包放在座椅上,開始跟在座的一一握手交談。

  “這是稅務局的趙科長。老趙,就憑咱這關系,以后真得多關照我弟妹啊?”

  “王處長,這還用說嗎?不過你岳丈家竟出女強人吶。”

  畢月只來得及謙虛兩句,又被王建安示意看向另一位:

  “這是國土局的隋主任,我的一位老大哥。”

  畢月面露驚訝,同時手也伸了過去:“真是有緣,隋主任,咱今天下午才見過面。”

  “是啊。小畢啊,工程預算估價表那塊,你也不用太著急,什么時候方便,補交上就完了。”

  王建安拍了拍隋主任的肩膀,倆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畢月一臉誠懇地笑道:“那太謝謝了”。心里卻暗恨:媽的,就這位,下午剛干過樓上樓下一頓折騰她卡這戳卡那戳的事兒,最后差那張估算表格,愣是說不通過。你一個批許可證的,你管用多少錢做預算呢!

  又挨排介紹了幾位后,王建安像是介紹畢月一樣,夸張的指著主賓位的一位老者:“這是杜工程師。”

  畢月的目的很明確,一聽這是宴請的正主,馬上伸手道:

  “杜工程師,久仰大名。”

  每次畢月要和人握手時,其他人都會站起身微彎腰的回握,或是心里有瞧不起她這個所謂“新秀”,也會態度大方,仰頭朗聲交談幾句。

  唯獨這位老者,手伸出去幾秒了,杜工程師不但沒起身,還停頓在那,也沒什么笑容。

  最后在王建安尷尬的輕咳聲中,他才微抬手跟畢月的手搭了個邊兒,隨后就拿起筷子夾菜。

  倒是他的學生主動站起身,給畢月臺階下:“畢總您好,免貴姓唐,唐愛華。”

  畢月心里立刻有了答案。

  剛才那位老者有些許才情上的孤傲,同時也應該是個死教條注意,看那端著的做派吧,難怪郁郁不得志。

  別說這位不想給她打工,就是要來她這,她還不要呢,她這上手就得干活,多干多得,不養大爺。

  倒是這杜老頭的學生小唐,可以觀察觀察。

  有人席間上衛生間,有人推杯換盞正在耳語攀談,后來這個包廂又到了幾個人,席位坐滿。

  畢月一直以茶代酒,別人舉杯她也舉,也有人拿她不喝酒打趣,都被王建安擋了過去。

  最后有人喝多事多,真挑理了,畢月主動解釋道:

  “各位老大哥,等我生完孩子的。”不過她一直沒好意思提自個兒還念書呢。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紛紛表示看不出來。

  酒過二巡時,畢月趁著大家注意力都不在她這,又單獨私下跟王建安客套道:

  “姐夫,抱歉哈,讓你先張羅開了,還得你替我喝酒。你沒事兒吧?還能不能喝了?不行叫我弟弟過來。”

  喝了三四兩白酒的王建安,看起來更是要比往常大大咧咧,他不愛聽客套話,一家人嘛,直接問其他:

  “這地兒去年才開業的,你看還行是吧?”

  畢月笑道:“嗯,隔音效果也不錯。”

  王建安建議道:“你開賓館真該跟這家學學。去年,就這,小平同志,帶著近十位領導人來參加的開業典禮。”

  “噢?是香港投資商吧?”

  “聰明。我說弟妹,亦鋒給童童他媽那就弄的掛靠海外關系。國家重視啊,有很多優惠政策,那叫招商引資。你真該也走這一步。你們小兩口再商量商量。”

  童童他媽?聽到提起楚亦清,畢月瞅了眼王建安的側臉,抿了抿唇。

  王建安說完,連續喝了三杯茶水,又吃了口菜,壓一壓往上翻涌的酒意,看到小唐扶著老杜起身,他側頭問畢月:

  “你覺得他怎么樣?譜大是大點兒,但確實有真本事。他要是能到你那,時間可真是金錢,保質保量提高效率,省下的錢可是一筆大數目。”

  畢月一挑眉:“姐夫,那尊大佛,我廟小可鎮不住。省錢也不請,怕他給我當老板。”

  王建安正要建議那小唐呢?

  想要告知老杜一生無子,拿小唐當半個兒子那么帶起來的,應該能學到七八分,都沒等說呢,唐愛華走了過來,直接坐在畢月的鄰座說道:

  “畢總,如果我到貴公司,我想知道您能給我開多少薪酬。”

  王建安馬上舉杯跟對座的人喝酒,希望讓氣氛重新熱鬧起來,也不希望別人能聽到這面詳談的工資數額。

  畢月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這才意味深長地仰頭看向二十六七歲的唐愛華。

  張嘴就提錢?比她還俗。

  一般有才情的年輕人,最該關注的,不該是她這個“新秀”就一槽子買賣嗎?干完這個工程沒活了,這關乎發展前景啊。

  “你現在的工資應該還可以吧?

  別誤會,我只是覺得通常問的第一個問題,都該是心底最關心的。

  而你?據我所知,似乎還沒到那個地步。

  小唐,嗯,我想知道我們有可能會合作的契機是什么。”

  畢月臉上那濃濃的好奇,唐愛華半生都沒有忘記。

  畢月也自始至終沒忘記,她的唐總,這個比她大幾歲的男人,第一次細聊時臉上露出的羞赧。

  “我想讓恩師能專心做學術研究。

  讓他各國走走,多研究國外建筑物的施工專業化。

  看看中國建筑業和發達國家比較起來,我們能有哪些方面盡快追趕上,把技術學成帶回國。

  都說結構師奮斗一輩子也不如地產老板,但我還是希望祖國能多出幾個國際建筑師。”

  唐愛華說到這一頓,恰巧老者杜工程師回來了,他一臉崇拜喃喃道:“我的恩師是有這個才能的。”

  畢月明白了。

  不會做人、自大自負,在領導面前不得煙抽的老杜,連出國深造的機會都沒有,得自費。

  唐愛華要賺錢供老人讀書。

  掏出紙筆,畢月寫了個數字,將本子推給唐愛華:

  “就沖你剛才那番話,我打算盲目的信你一次。試用期一個月,后面數字是年薪,可提前支配。

  另外,你的發展前景,我們來憧憬一下。

  小唐,也許幾年后,最起碼省會城市會有你親手蓋起的建筑物。”

  唐愛華震驚的和畢月對視。

  他以為這個要開賓館的女老板,干完這個,他的聘用期也就結束了。

  畢月看清了唐愛華眼中的不可置信,她莞爾一笑道:

  “我的心有多大,你施展才華的舞臺才能有多大。跟一個心大的老板,你才會有前途。我可是連家人都沒告訴,保密。”

  唐愛華啞然失笑地點點頭。

  不知道是何種原因,他忽然也想盲目的相信眼前這個太過年輕的女人。

  再次伸出手時,唐愛華叫人的時候低下了頭:“畢總,認識你真的很高興。”

  剛坐穩當的杜工程師擰眉愣住了。

  他的學生他了解,踏實,穩扎穩打的性格。今天來這里,他其實沒報多大希望。卻沒想到,短短幾句話就成定局了。

  老者端起酒杯,嘆了口氣,示意畢月。

  畢月端起茶杯微點了下頭:

  “以茶代酒,見諒。”

  中國酒局文化就是這樣,一場酒能喝三五個小時,說的一百句話里有十句正經有用的,那都算效率高的。

  美其名曰,溝通感情。

  可這溝通吧,哪怕是抱有目的性的,你得沉浸其中才能得點兒趣味。

  難為畢月一個孕婦滴酒不沾,看著一桌子老爺們喝的越來越壓不住嗓門,講著最近又見到誰了,她時不時還得舉杯,說些她都認為肉麻沒用的奉承話。

  奇怪的是,酒后的人是真愛聽這個。

  畢月跟唐愛華敲定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又說了些工程上的其他事情后,她就開始扮演微笑使者。

  得陪著啊,混交情混臉熟,待會兒還得買單充冤大頭。

  另外,她還不由自主地眼神跟隨王建安,有點兒看守的意思。

  怕啊,怕王建安出門上廁所出點兒啥“意外。”

  正所謂出軌不要緊,被撞上才可怕。

  畢月一邊微笑著,一邊時不時開小差想象著:

  如果剛才不是她遇見,是王建安碰到了,或是一會兒出啥意外發現了,打的不可開交了……

  這圈子真不大,光速傳播。

  完了。那這個挺實誠的姐夫,婚姻毀了,明天再一轟聲,即便他不是過錯方,京都城也呆不下了。

  買單時,畢月問服務員:“303什么時候結賬的?”

  服務員一頭霧水:“303的客人沒結賬啊。”

  “不是,之前那兩人……”

  “噢,女士,你是說楚總?”

  畢月趕緊回頭看向在門口送客的王建安。

  “那您是?”

  “我是她弟妹。”

  服務員不但松了口氣,還多了句嘴,以為要替對方買單呢:

  “早在兩個半小時之前就離開了。楚總也打聽您這個包房了。”

  紅色夏利穿梭在街頭巷尾的霓虹燈里。

  畢月的心里很復雜。

  復雜到開車送王建安回家時,看著后視鏡里喝多的人,莫名的替王建安心緒不平靜。

  復雜到聽到王建安喝多絮絮叨叨的話,她一時都說不清是個什么滋味:

  “弟妹,縣官不如現管,這些人你不能得罪。呵呵,不過我就這點能力,叫來的都是小處長啊,部門小主任,跟我差不多級別的。”

  復雜到望著蹲在她面前要給她洗腳的楚亦鋒,咽下了嘴邊:“你家出個不正經的。”

  她想:或許,楚亦清自己就能作的重磅炸彈炸開了。

  那叫老天開眼。

  只是不知道炸開那天,對那個實誠的姐夫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王建安一身酒氣地晃悠進屋。

  他忘了昨天之前還跟楚亦清置氣,一臉笑呵呵地湊到楚亦清跟前嗅了嗅:“你也喝了?唔,媳婦掙倆錢不易。”

  說完,楚亦清還沒反應呢,他心里先軟和的一塌糊涂。

  也不等人回答,從后面一把環住了楚亦清,滿臉笑容地看著鏡子里兩人的模樣,他怎么瞧,怎么覺得他們兩口子好般配。

  看完后搶過楚亦清手中的玻璃瓶:

  “這不是你擦腳丫子我擦臉的油嗎?你喝傻了,嘿嘿。”

  楚亦清愣神的狀態被打斷,趕緊低頭道:“啊,拿錯了。”

  “來,拿錯不要緊,哥給你擦干凈了。瞧我媳婦這臉嫩的,跟雞蛋清似的,難怪叫小清。”

  摸啊,手指蹭楚亦清的臉啊,最后王建安干脆舔了起來。

  在唇要被堵住時,楚亦清趕緊含糊問道:

  “在哪喝的?包房號?”

  “兆龍,323。”

  “唔……”

  這一次,楚亦清任由王建安上下其手了,甚至還很配合的回摟住。

  而另一個家庭……

  瘦弱的李春蘭站在女兒房間的門口,她望著汪海洋的背影。

  呵,他是個警察,卻不知道他看外面的夜色有多久,她就盯了他多久。

  他一定又在想那個女人了。

  不是剛見完面嗎?又想得慌了?

  汪海洋,一次次跟蹤,你真沒讓我失望。

  你是不是覺得無論你怎么傷害我,為了女兒,我也能活下去?

  李春蘭掛著淡然的笑,卻在轉身間淚流滿面。

  他心里有個影子,她十年陪伴的時間只是個名字。

  她甚至勸過自己,女兒有個有能力的爸爸,才能改變生活,要向生活低頭的。

  可孩子,媽媽對不起。

  一次又一次,大半年他們見了二十七次,還有她沒發覺的那段時間,她咽不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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