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成和楚慈的離開,也代表著冬去春來。
倆寶脫了棉衣,三歲多的男娃娃穿著白襯衣牛仔褲,外搭深藍色毛衣開衫,梳著蘑菇頭。此時正在月亮灣頂樓的兒童間認認真真在田字格上寫字。
女娃娃小溪穿著深藍色棉質連衣裙,外搭白色毛衣開衫,梳著學生頭戴著紅色蝴蝶結發卡,正在嘀嘀咕咕和外語老師說話。
他們現在不僅會很多技能,能夠自己穿衣吃飯會很多知識,還開始完善自己要有好習慣了。
吃飯時不再是僅要求吃的干凈吃的快,而是會主動收起玩具、關掉電視,一心一意坐在飯桌不說話,吃飯盡量不發出聲音。
吃的干干凈凈后,還會放下筷子,小溪會告訴長輩們: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告訴大人他們會愛惜每一粒糧食的。
也比如出門玩時,小龍人會看到有小朋友踩草摘花,他會上前講道理:
“小貓小狗是我們的好朋友,小花小草也是好朋友。不能隨便摘。媽媽說要懂得愛護大自然,愛護小動物。”
倆寶現在做錯事情弄折畫筆啦什么的,他們也會大聲承認錯誤,主動告訴大人道:“是我做錯的,我下次注意。”
一切的一切,都證明他們在急于長大。
而這個春天,畢月因為少了畢成這個左膀右臂,所以她很忙。
每天負責給家里這幾口人一起帶到月亮灣上班,然后她就鉆進辦公區忙開了。
跟旅游局的領導經常應酬,抓各地分公司建設,亞運村那塊地建高爾夫球場也忙的她分身乏術,時而還得出差,一走就是幾天。
她又添了一臺新車,黑色奔馳。
她感覺只幾年間,曾經桑塔納還被各單位一把手趨之若鶩,可邁入九十年代,好像一夜之間,汽車這東西就不再顯得那么扎眼了。
汽車也不再是官車的代名詞。她能夠從這一年就感受到私家車正逐步走進百姓間。
至于城市建設高樓大廈那就更不用說了,單放眼京都城,座座高樓拔起的景象十分壯觀。
現在像許叔、像李天天、像楚亦清這些有實力的,已經學她開始往外省拓延。要知道京都在短時期規劃中的建設用地已經全部有主了。
源于以上幾點,畢月也加快了擴大月亮灣的步伐,爭取轉型各地分公司全部上準五星。
可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她這一忙,很多事兒也就顧不上了。
像楚老太太,以前她都車接車送,現在老太太回家,第二天再去楚家接,這做不到。
還有別看她仍然一直帶著,但其實照顧奶奶的責任也基本都扔給她娘。就連畢鐵剛都在忙采摘園的事兒。
劉雅芳得跟梁吟秋時常溝通注意老太太吃啥喝啥,她不是沒嫌麻煩過。
這算啥事兒嘛,趕上她畢家老祖宗了,笑笑懷孕她都沒照顧。
親家母又天天作畫彈鋼琴,老了老了玩起了洋事兒,結果不是她的婆婆,她劉雅芳卻成天伺候個老太太。
可那么大歲數了,仰著笑臉瞅你道:“侄媳婦,我就愿意跟你一起呆著。”你還能說啥?
一個也是趕,倆也是放,就這么的,都帶著吧。
目前劉雅芳的生活狀態是:現在不需要怎么弄倆寶了,倆小大人經常上外教課,還有一堆玩的,真不費心。
倒是天天陪楚老太太打撲克快要煩死她了。不過煩著煩著,人會養成習慣,處出感情,還離不開了呢。
昨天老太太回楚家睡的,今早應該是楚家那面派車給送到月亮灣,可人呢?
劉雅芳站在畢月的辦公室門口,一臉焦急,她聽到女兒在里面接電話也不得不敲門打斷。
“怎么了娘?”
“你婆婆說你大姑姐半個小時前就派車給老太太送咱這了,我下去迎沒迎著,問方經理也說沒見著,咋整啊?”
“啊?”畢月趕緊對電話簡單說了幾句掛斷,掛斷就開始給楚亦清打電話火大道:
“奶奶呢?你司機給奶奶送哪去啦?我這么忙,就讓你們送個人,送人都能送丟?”
楚亦清聽到畢月說話挺沖也得裝聽不出來。尤其是奶奶的事兒。
畢竟畢月那功勞在那擺著呢,從進了楚家門,奶奶一直跟畢月。
聽說別人家兒媳伺候婆婆的,可沒聽說伺候奶奶的,這不是人家應當應分的事兒。還想讓畢月咋的?他們楚家領情著呢。
“沒到?你別急,我先問問司機。”
過一會兒電話響了,畢月接起聽完火更大了,氣急敗壞喊道:
“什么?不看見人進來就走?你那司機干什么吃的知不知道!她說停車就停車?她都八十多歲了,聽她的干啥?你奶奶丟了,楚亦清你給我出去找!”哐的一聲掛斷。
劉雅芳聽話音兒就聽明白了,她也心急火燎:
“妮兒,到底咋回事兒?老太太下車下哪去了?”
“說要給小龍人買糖塊,讓靠邊停就過個道買東西,死活攆人家司機走。娘我先下去找,你別急。”
畢月拿起西服就開始往身上套。
劉雅芳也忽然想起這段時間老太太血糖高,楚家和她這都給戒了糖:
“她是自個兒想吃,這是饞糖了。哎呦真是老小孩小小還兒。”又一拍腦袋想起重點:
“妮兒,你去道對面往左手邊兒走個幾百米,那老太太前幾天還站窗邊說那有個小賣部來著,這是饞瘋了,去那找找。過道瞅車別著急哈。”
畢月轉悠一圈兒又一圈兒,去道對面的小賣部問,人家說根本就沒見著過。這給她急的。
而此時楚老太太身在派出所,臉通紅。
她自個兒也納悶,明明偵察好的小賣部,咋過個道就找不著了呢?
得虧見到交警了,又讓交警給送這來了,最起碼在人民警察這能問清路:
“我要買奶糖,同志,這附近哪有商店啊?”
派出所同志無語:
“大娘,還買糖呢。你都走丟了,不著急回家啊?”
走丟了?可不能走丟了。楚老太太心里一急,忽然腦袋一熱,大腦一片空白,就好像一瞬間啥也想不起來了,還緊張的舔了舔唇:“回家?”
“是啊。”警察推了推水杯,他能夠看出來這老太太有些懵了,且年齡大的人會有時而犯糊涂,安撫道:
“您喝口水緩緩。我先給您送回家,然后讓你家人帶著再買糖去,好不好?我問你,有兒子女兒沒?”
“有兒子,沒生過丫頭。”
“那兒子叫什么?在哪上班?”
叫啥來著?哎呀,她咋想不起來了呢,從來沒有過這情況啊。楚老太太越著急越說不出來:“忘了。”
“忘了?那兒媳叫什么,孫子孫女有沒有?能想起家里誰?”
楚老太太一拍巴掌做攤手狀,直愣愣瞅警察……她都有,都叫啥來著?名就在嘴邊兒,咋就說不出呢。
“大娘,別著急。您越緊張越想不起來。咱放輕松,我也不催您,咱喝茶水慢慢想。”
派出所這名經驗十足的老警察,說完真就翻報紙喝茶水,時不時觀察一眼對面的老太太。
這老太太穿的好,一看就子孫滿堂。
只要不是被遺棄的老人,估計不用等她想起來,家人就能找來了。就是時間的問題。
老警察正好翻到財經報紙這面兒,上面是幾位企業家和市里領導在亞運村那地方拍的照片。其中就有開發此地建設的畢月和劉大鵬。
楚老太太探身剛說了句:“同志?”恰巧看到,她忽然眼睛一亮,一把搶過報紙,指著畢月照片道:“我認識她,她是我孩子。”
“大娘啊,你這是開玩笑吧?不要看見誰長得像就認。這是運回飛機著名的大商人。您老要說出家人名,再仔細想想,喝點兒水哈。”
楚老太太急了,一巴掌拍桌子上:“開玩笑你奶奶個腿,我真認識!”
警察一把年紀了莫名其妙還挨頓罵,挨罵也得受著,耐下心思:“那她是你什么人?總不能你這一指,我就領你找去吧?人家那時間都是錢,不能隨便見咱們。”
“是?是?”是對她最好的人,那應該是她啥呢,楚老太太斬釘截鐵瞪圓眼珠兒道:“是我親孫女!”又身子一軟,沒了蠻橫不講理的勁兒,一臉脆弱哭道:
“快給我找她,她一準兒認我。我要回家,哎呀不吃奶糖了,我都丟了,嗚嗚。”
等梁吟秋、楚亦清找到派出所時,畢月正摟著老太太哄呢。
梁吟秋和楚亦清看完這份筆錄,當即心里復雜難言。
很少在外人面前有脆弱情緒的楚亦清,甚至站在派出所,扭頭看著墻面偷著抹起了眼淚。
她實在是控制不住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奶奶有一天會忘了他們。奶奶真的老了。
奶奶又在誰也不記得的情況下只認得畢月,這讓她心里很難受,可見她這個親孫女做的是有多差勁兒。
梁吟秋心里也挺難過:“娘,你跟我走,好不好?咱想吃什么吃什么。”她主要想領婆婆先去醫院看看。這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
可楚老太太卻一把抓住畢月的胳膊:“走,孫女咱回家。”
畢月沖婆婆使了個眼神,這才哄道:
“奶啊,要吃奶糖跟我說,都多大歲數了,咱不戒糖了。我不知道,知道不能讓你這樣。不用躲著我,真的。這回咱想吃啥吃啥。不過再不能亂走。”
“好,不能給孫女添亂,奶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