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鈞聽到嫡女兩個字,目中閃過譏諷嘲弄:“云娘到底是不是嫡出,你我心知肚明。”
謝鈞的話,徹底激怒了永寧郡主。
永寧郡主掀起輕紗,寒著臉下了床榻,和謝鈞遙遙相對:“謝鈞!我這一生,唯有云娘這個女兒。她是謝家唯一嫡女!”
“我自會為她竭力謀劃。便是出身不及別的貴女,也要令她才名遠揚,入選皇子妃,嫁入天家為兒媳。日后榮華一世。”
“誰攔著我,我毀了誰。便是你也不例外!”
最后一句話,冰冷刺骨,令人心驚。
謝鈞一張俊臉鐵青,狠狠地盯著永寧郡主:“你為云娘謀劃,我不怪你。可是,你不該將主意打到明娘頭上!”
“你如此行事,心性惡毒,如何配得起嫡母二字!如何對得起明娘!”
永寧郡主譏諷地扯起嘴角:“我對得起云娘便足夠了!”
不等謝鈞翻臉動怒,又淡淡說道:“明娘身為庶女,身份低微。便是才名顯著,也無資格入選皇子妃。這一點,你心里也該清楚。”
謝鈞神色一僵。
宮中確實有此慣例。庶出之女,無資格被列入皇子妃名單。
他原本希冀著謝明曦才名遠揚,再有無雙美貌,或能進宮,為天子嬪妃……
永寧郡主目光銳利,似窺破謝鈞心底所有盤算,冷然笑道:“皇上已年過四旬,日漸老邁。明娘才十歲,便是想進宮,至少也得五年及笄之后。”
“說句誅心之言,便是你如愿以償,皇上壽元多長,也未可知。宮中俞皇后獨寵多年,幾位嬪妃都育有皇子。就算明娘進宮得寵,又能如何?你這個親爹能沾幾年的光?”
“若云娘為皇子妃,日后便是藩王妃。如有機緣,或能更進一步,成為太子妃。謝鈞,你不是蠢人,該如何選擇,自己權衡!”
謝鈞面色陰暗不定,久久無言。
謝明曦再美麗再聰慧,庶出二字,便已是難以逾越的阻礙!嫁一個高門子弟不是難事,想為皇子妃,卻無可能!
而謝云曦,卻是謝家“嫡女”,“親娘”是永寧郡主……
永寧郡主見謝鈞一直沒出聲,輕蔑又嘲弄的扯了扯嘴角。
當年也是如此。
為了攀附淮南王府,眼前這個男人背信棄義,負了珠胎暗結的丁含香。
如今,為了觸手可及的榮華富貴,負了謝明曦的信任依賴,也不足為奇。
隔日凌晨,天還未亮,謝明曦便已起身。
一夜好眠,謝明曦白嫩的臉頰透出淡淡的粉,雙眸如水般清澈明亮,神色從容鎮定。
從玉扶玉卻比主子緊張多了。
力氣大的扶玉小心翼翼地捧著木匣。木匣里放著謝明曦慣用的筆墨紙硯。
從玉的手里也捧著一個小巧的食盒,里面放著葉秋娘精心做的四味點心。入學考試要考足整整一日。得自己帶些食物墊饑。
余安不能入內宅,幾日前便領了差事,一直在外跑動。
到底做了什么,從玉扶玉都不清楚,也未多嘴問過。
佩蓉初來乍到,暫時做些雜事,并未領實際的差事。恭敬地站在一旁。
今日是個重要的大日子。葉秋娘雖未簽賣身契,也自覺來送行:“預祝三小姐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謝明曦微微一笑:“多謝。”
葉秋娘略一躊躇,輕聲說道:“三小姐,我今日可否告假一日?”
葉秋娘簽定的工契上,注明了月末休息一日。此時才是月中。
謝明曦目光掃過葉秋娘俏麗明朗的臉龐,隨口笑問:“是回去陪你娘嗎?”
葉秋娘目中露出一抹憂色:“昨日二弟托人送了口信給我,說娘病情日重。我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
謝明曦目光微閃,忽地問道:“是誰給你送的口信?”
葉秋娘面頰微微一紅,倒也未閃躲,落落大方地應道:“是我姨母家中的表兄,叫趙楊!他如今在臨江王府做侍衛。”
提起這位表哥,葉秋娘雙眸驟然閃出亮光。
那是一個少女,提起心上人時才會有的光芒。
謝明曦并未多言,淡淡說道:“你回去一日,不過,晚上得早些回來。”
葉秋娘滿心感激,立刻笑道:“是。我一定早些回府,做一席美味,等著小姐回府。”
謝明曦笑著嗯了一聲。
葉秋娘今日心情頗佳,難得多嘴幾句:“今日我二弟去考博裕書院。我也盼著他能一舉考中。”
博裕書院名列六大書院,學風濃厚,才學出眾的比比皆是。排名僅在松竹書院之下。而且,博裕書院只重才學,不重出身。也成了眾多出身不高的學子的最佳去處。
葉秋娘的弟弟有勇氣報考博裕書院,可見才學不俗。
謝明曦前世只對葉秋娘印象深刻,對她家人并不清楚,隨口笑問:“你弟弟叫什么?”
葉秋娘頗以幼弟為傲:“他叫葉景知。”
謝明曦有些訝然。
她對這個久遠的名字有些印象。
當年謝云曦“考”進蓮池書院,和李湘如一并傳出才名。那一年,其余五大書院也不乏出眾的學子。
葉景知便是博裕書院的頭名。
可惜葉景知命薄,進了書院,未到半年便意外身亡。這個少年天才,璀璨人生尚未起步,便隕落塵泥,委實令人遺憾。
原來,葉景知竟是葉秋娘的弟弟。
葉秋娘被心上人設計,成了一顆有去無回的棋子。葉景知的死,是否也別有內情?
謝明曦略一皺眉,暫將此事擱下。
今日是蓮池書院的入學考試。便是她記得所有考題,也不宜懈怠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