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之后,六公主照例先去了寒香宮。
六公主讀書勤勉,頗有進步。建文帝知曉之后,很是高興,夸贊了幾回。梅妃的病癥也隨之好轉。
近來,梅妃時常下榻走動,清瘦的臉頰微微豐潤了一些,氣色也越來越好。便是笑容,也少了幾分慣有的苦澀:“安平,你累不累?餓不餓?我已讓琴瑟備好飯菜,你先吃了再說話。”
梅妃溫柔體貼無微不至的關切,六公主一開始很不習慣,時間長了才漸漸適應。
六公主吃飯時,從不喜有人在一旁。畢竟,一個“纖弱少女”一頓能吃三碗飯這種事,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合適。
梅妃是親娘,另當別論。
梅妃坐在六公主身邊,專門夾菜:“這牛肉鮮嫩,多吃些。”
“這道魚肉羹,鮮甜美味,多吃一點。”
片刻功夫,就夾了一碗堆尖冒尖的菜肴。
六公主默默全部吃下。
吃飽了之后,梅妃才笑問:“你可和謝三小姐說過明日進宮之事?”
六公主胸口默默一痛,張口道:“明日是方若夢生辰,大家都受邀去方家做客了。”
梅妃有些遺憾,隨口道:“那就等以后休沐了再進宮。對了,方小姐有沒有邀你去方家做客?”
六公主胸口又中了一箭:“沒有。”
梅妃:“……”
梅妃也有些氣悶,不過,閨閣姑娘家的聚會,六公主還是不去為妙。免得日后恢復身份,引人詬病。
想及此,梅妃低聲安慰道:“不去也罷。這等聚會,不過是閨閣姑娘家喝茶吃零嘴說說笑笑。你不喜熱鬧,去了也沒什么趣味。”
六公主點了點頭。
方若夢行事倒也有趣,不但沒請六公主和盛錦月,李湘如和顏蓁蓁兩人竟也沒請。
論門第論出身,李湘如顏蓁蓁都是佼佼者。方若夢偏偏避過了兩人沒請。
李湘如心里略有不愉,也沒放在心上。
顏蓁蓁卻是心有不忿,休沐這一日特意來找李湘如:“這個方若夢,實在是太過分了。一個學舍的同窗,都請了去方家赴宴,唯獨漏了我和李姐姐。這算什么意思?”
李湘如淡淡道:“也不止漏了我們兩個。六公主和盛錦月她也沒請。”
這倒也是。
顏蓁蓁扁扁嘴,話語刻薄:“這個方若夢,到底是庶出,行事扣扣索索,透出一股小家子氣。”
一提庶出,不免就要想到同是庶出的謝明曦。
同是庶出,差距怎么這么大?為何謝明曦不像方若夢這樣?
顏蓁蓁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感嘆一回:“謝明曦為何不像方若夢?整日里出風頭,現在提起海棠學舍來,人人只知謝明曦。李姐姐這般優秀出眾,都無人提起了。”
李湘如:“……”
哪壺不開提哪壺!
李湘如迅速扯開話題:“不知謝明曦對書院大比的人選到底是個什么打算。明日就該定下章程了。”
顏蓁蓁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不由得一驚:“她該不是六門都想占一個名額吧!”
謝明曦不論哪一門,都能穩穩地排進前三啊!
李湘如沒好氣地白了顏蓁蓁一眼:“還不是你出的好主意!”
“我當時隨口一說,哪能想到這些。”顏蓁蓁頗有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郁悶,和李湘如商議了許久,也沒商議出好法子來。
人家謝明曦就是門門課業都出眾。
不服氣也不行!
此時,謝明曦和林微微已經一起到了方家。
方若夢親自在門口相迎,見了她們兩人聯袂而來,歡喜地上前:“你們兩個來的最早呢!”
謝明曦笑道:“可見我和林姐姐最是嘴饞。”
說笑一回,方若夢領著兩人進了自己的院子。
方閣老是一朝閣老,方府內宅奢華不必細說。只是,方若夢身為庶女,住的院子并不大,也略顯偏遠,家具陳設平平。
謝明曦和林微微對視一眼,并未說破。
閨閣少女相交,送的生辰禮不必太貴重。謝明曦今日送的是一套玉質的梳子。林微微送的則是一套文房四寶。
方若夢收了禮物,笑著道了謝,然后低聲說道:“其實,我以前是和我娘住一起。自我考進蓮池書院,才有了單獨的住處。”
“我娘是丫鬟,我是婢生女,內宅里從來沒人將我當回事。若不是考中書院,便連今日的光景都沒有。”
“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其實,往年我過生辰,只我娘記得。今年我仗著膽子說要設宴請同窗來做客,父親點了頭,母親卻不高興。”
方若夢口中的嫡母,是方家長媳羅氏。
羅氏在貴婦圈中,也是出了名的刁鉆刻薄。有這樣的嫡母,方若夢不得不忍氣吞聲處處低頭。時日久了,便養出了拘謹膽怯的性子。
林微微目中生出憐意,柔聲道:“方妹妹,你如今不同往昔,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謝明曦淡淡道:“尊嚴和體面,無需別人給你。只要你自己爭氣出色,再無人敢相欺相辱。”
方若夢用力點點頭。
同窗們陸續來了。
方若夢忙著招呼同窗好友,眉宇間的些許陰郁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愉悅歡喜。
身份最尊貴的六公主和盛錦月,她沒敢請。
心機深沉的李湘如平日待她也算和善,可她和李湘如總是親近不起來。至于顏蓁蓁,總瞧不上她是庶女,便也沒請。
眾少女湊到一起,說說笑笑,已頗為熱鬧。
很快,兩個十二三歲的少女來了。
一個穿著紅色衣裙,粉面桃腮,容貌嬌艷,眉宇間有幾分跋扈。另一個穿著粉色衣裙的少女,容貌略遜一籌,嘴邊有一點紅痣。
方若夢忙起身笑道:“二姐三姐怎么來了。”
然后笑著介紹:“穿紅衣的是我二姐,閨名若蘭。穿粉衣的是三堂姐,閨名若梅。”
方若蘭是羅氏所出的嫡女,方若梅則是二房嫡女。她們兩個俱比方若夢年長,今年一同參加蓮池書院的入學考試,可惜都沒考中。
方若蘭一張口便格外刺耳:“四妹如今是越發不將我們放在眼里了。今日生辰,竟未讓人請我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