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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賦詞

  眾人讓眼前這一幕看傻了眼,一時竟都反應不過來。

  程曦站在窗格后,只覺得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欣賞何玹!

  只見盧仲文捂著鼻子呆了半晌,才一手指著何玹,面上神色大變,卻氣得說不出話來。

  旁邊有人反應過來,想上前與何玹理論,誰知人群中忽然閃出兩個作士子打扮的人,動作迅捷地站到何玹身側護住他,目光炯炯、不怒而威。

  想要上前的人便停住了腳步,躊躇不前。

  文人講究君子動口不動手,從來都是打嘴仗,絕不會做出擼袖子干架這種有辱斯文的事來。

  但何玹不同。

  他歷來行事的宗旨便是能動手就別廢話。

  “來,你起來,”何玹睨著盧仲文,“小爺今日不好好將你揍一頓,你就不知道花兒為何這么紅!”

  眾人神色大變,沒想到何玹還要動手。

  在場之人除了王騫與程曦,沒人知道何玹的底細。便是那幾個王家子弟也只知他是大房定老爺的姨表親罷了。

  如今眾人見何玹這般跋扈,還隨身帶著護衛,又見他面相富貴,一身驕氣,不由暗猜他身份。

  想要為盧仲文出頭的人便開始權衡。

  程曦看著底下眾人,滿腔的怒氣忽然消散。

  她有什么好氣的?

  心中卻難以抑制地為千千萬萬邊關將士感到心酸凄楚。

  大越歷來重文輕武,崇尚儒家治國,以禮儀傳統安世。文官把持舉國上下一應事務,對武將極盡打壓之能。

  她承認,大多兵士將領都是大字不識的粗人,論起政務、拼起心眼絲毫不能與文人相比。

  但這些人的性命,難道就因此分文不值、低人一等嗎?

  這些想法,程曦知道在場的人無法感同身受。

  正如盧仲文所說人生來不等,他們是自小穿金帶銀長大的,哪怕身逢亂世也能憑著樹大根深的家族庇護而安然無恙。

  不論哪個朝代,君王都不會與這種傳承百年、聲名遠播的家族過不去——皇族更愿意招納他們以彰天道民心。

  程曦無比冷靜又清醒地認識到,自己與他們不是一路人。

  花廳中有人開始憤憤嫌惡何玹:

  “……簡直敗壞斯文,竟有這等粗魯蠻人!”

  程曦不用看也知道是哪家的。

  卻聽遠遠的崔家中忽然有人輕笑一聲:

  “我瞧著此人倒不失真性情,好過許多惺惺作態之輩。”

  樓下眾人也紛紛打起圓場,王騫上前攔住何玹,低聲道:

  “……莫給定堂兄添難。”

  何玹看著他,思量片刻后才嗤笑一聲,大咧咧走開。

  圍觀者有人松了口氣,有人略感遺憾,也有人覺得痛快。

  盧仲文甩了袖子憤然離席。

  但盧家人并沒有走,王杊上前去做了好一番安撫,這事就像水池投石一般,宴會依舊有序進行著。

  眾人開始談笑論賦,就仿佛什么事也沒發生。

  何玹看著與盧家人說笑的王杊,不由問王騫:

  “怎么,你不怕得罪盧家?”

  王騫亦看著王杊,眼中神色莫名,笑了笑:

  “……這點事,妨礙不了。”

  王盧兩家不會因為這樣就撕破臉。

  不說兩家盤根錯節的姻親關系,便是兩家在朝中出仕的官員也多是休戚相關……不然二房的老祖宗何以想讓他與盧家聯姻呢?

  這種風月子弟的酒后戲事若能影響兩家關系,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何玹聞言,深覺后悔留下來耽誤日程。

  他原先早該啟程回去,但那日見程曦爬樹,讓他覺得王家的女孩倒是很有趣,故而當他聽說秉蕑宴后便決定留下來看看熱鬧。

  誰知竟遇上盧仲文這樣的。

  何玹覺得就跟一不小心踩了坨臟東西般惡心,他看了王騫一眼,毫不掩飾面上鄙夷:

  “你等世族望門好大的名頭,竟也出了這種比我還不成氣候的東西!”

  何玹覺得自己同何琨容潛等人比起來已經夠混了,但同盧仲文一比,他又覺得自己挺不錯。

  王騫笑笑沒說話,這種世家之間的風月場做戲門道,他很難與何玹解釋清楚——今日若非為了程曦,他也不會來湊這個熱鬧。

  身旁有人圍過來與王騫論賦講道,兩人便沒有再提方才之事。

  底下士子們的高談闊論,樓上均能聽得一清二楚。

  有丫鬟魚貫捧著筆墨紋紙來一一擺在眾位小姐們面前,有人聽到自己合意的言論,便開始沉思賦詞。

  程曦靜靜看著眼前素色壓暗金紙箋,想了許久,還是覺得心中意難平。

  她提筆蘸墨,寫下幾行字。

  王見程曦未加思索便作了賦詞,不由大為意外。

  她忙湊過身去,見紙箋上的簪花小楷含鋒微露,頗有些意氣聊發之態。

  她又細細去看賦詞,看到后來不禁一怔,抬頭望著程曦:

  “……你當真要寫這個?”

  程曦自腰間取下翠羽綢花,將綢花扎在紙箋上,神色泰然招來丫鬟并把紙箋遞給她。

  王不由嘆氣,卻又隱隱有些羨慕。

  早已有各家小姐寫好的賦詞被陸續送了下去,底下士子們看到扎著各色綢花的紙箋,便一一打開來宣讀品評。

  王騫起身走過去,目光在紙箋中尋找著,最后落在一朵翠羽綢花紙箋上。

  他眼中一亮,心想程曦不知會作何賦詞……便是首打油詩,自己也能想法子為她添彩圓成佳作。

  王騫方要走上前,程曦那張紙箋卻被另一名士子搶先取走,并打開當眾念了出來:

  “觥籌千金釀,

  玳筵簪纓會。

  盡觴唱高語,

  輕裘池中醉。”

  這不過是就景而寫,眾人并未在意。

  王騫卻在一怔后神色微變。

  就聽那士子繼續念道:

  “莫笑陽關外,

  新鬼哭白骨。

  誰見故鄉人,

  ……向月盼魂歸。”

  賦詞念完,眾人不由一怔。

  秉蕑宴上,從來沒有誰家小姐會作這種煞風景的賦詞——更何況還是意有所指來打臉的。

  連上后面的話,前頭“高語”和“輕裘”所指為何就太過明顯了。

  有人悄悄拿眼覷盧家人,有人嘖嘖而奇,也有人微有所感而沉默。

  王騫反復念了幾遍,心中觸動,抬頭目光灼灼地望著那張紙箋。

  他方要上前,手臂卻忽然被死死按住。

  王騫回過頭,只見王杊目光緊緊盯著他,壓低聲音道:

“任何一張都行,唯獨這張不可!”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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