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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長久計

  他們在玉輅上待了將將一刻。

  二人出來后相談說笑朝皇子與百官陣中去,瞧著很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章沂面上尤為意氣飛揚。

  經過朱雀營陣時,章澤與程時目光對上。

  章澤沖他極微的頷首一笑,程時只得抱拳行了馬上禮,繼而回過頭目不斜視盯著陣隊前方。

  章澤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陰霾,繼而若無其事回過頭,與章沂道:

  “……父皇此次祭天為的是大越千秋、社稷安泰,百姓感激圣恩浩蕩也是常情。”

  章沂看了他一眼,指著官道旁遙遙田野間,道:

  “七皇弟,有些人背天面土一輩子,興許此生都不曾踏出過十里方圓地。我大越千萬子民,便是那為官一生的又有幾人得幸見過天顏?”他看著章澤,“你道這些人,何以肯為我大越粉骨碎身萬死而不辭?”

  章澤挑了挑眉:

  “還請三皇兄賜教。”

  章沂彎起嘴角一笑,緩緩道:

  “因為他們深知天子乃天定之子,而天意不可違,違則必遭苦劫。”他韁繩微提,笑得頗有深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與功德何干?難道父皇不施澤被,這些人便可不敬天子?笑話!”

  章澤目色一沉。

  章沂此話,既是警告他以德攬才徒勞,亦是彰顯自己長幼天定的命數。

  ……他章沂就這般沾沾自喜于長幼!

  章澤眼眸微闔,狹長眼尾泛過恨恨戾氣。

  章沂瞥了他一眼,輕笑一聲微震韁繩當先而去。

  天意不可違么……

  章澤抬眸看著章沂的背影,大紅四團龍袍擺隨馬匹騰奔飛揚而起,嘴角彎起極微的勾弧。

  都是朱袍,何來天意。

  他微震韁繩,緩緩朝萬蔚的車架去。

  是晚離宮眾臣議事,萬蔚依舊告病。

  昭和帝批示了幾份京中送來的急奏,繼而接見了當地府縣官員,同時還破例招見了離宮所征府邸之家主。

  一番歌功頌德后,昭和帝御口親賜“詩禮傳家”,賓主盡歡,昭和帝對陳考此番彰顯圣恩的安排很是滿意。

  程原恩不安之感愈發強烈。

  待議事畢散去后,陳考找上程原恩。

  “程大人,今日皇上私下交給老夫一份折子……有道是奇文共賞,想請你也過目。”

  程原恩接過他遞來的折子,打開后不過瞥了開篇兩句便心下明了。

  他笑了笑,道:

  “陳閣老稱此為奇文,可是認為此文如矢中的?”

  陳考搖了搖頭:

  “程大人說笑了。不過是派內侍監稅,如何就能說成是禍國殃民之政?未免太過聳人聽聞了些!”他看著程原恩語重心長道,“皇上何以將此折留中,又私下交給老夫……需知馮公公這些年盡心恪守伺候皇上,若再遭些莫須有的罪狀未免太過冤枉。”

  程原恩笑而不語。

  陳考神色淡了淡,道:

  “皇上心意,還望程大人好好體會……勸勸您那位得意門生,莫要憑著一腔意氣過為己甚。”

  程原恩微微頷首,笑道:

  “陳閣老對后學一番拳拳教誨,我必會傳達。”

  陳考便不再說什么,徑自離開了。

  程原恩將折子收入袖中回了行邸,卻見張止芳與羅汝坤都在那等他。

  “陳考尋你何事?”羅汝坤皺眉問道。

  “彈劾監稅一事。”程原恩將袖中折子擲到案上,“皇上今日私下將折子給了陳考,他是來為馮寶說項的。”

  張止芳端著茶,問道:

  “皇上可有示下?”

  程原恩搖頭,張止芳與羅汝坤對望一眼,心中有了數。

  昭和帝若當真不滿彈劾內侍監稅一事,是不會毫無動靜的,畢竟內侍收來的礦稅可是納入內帑的。

  但他卻將彈劾的折子交給與馮寶交好的陳考,可見昭和帝是希望程原恩等人與陳考一系涇渭分明。

  羅汝坤拈須沉吟道:

  “雖說圣心如此,可日后……”

  他言未盡意,但程原恩與張止芳已然懂了。

  楚王章沂到底是最有可能日后登大寶的皇子,此次祭天出巡才短短兩日,昭和帝卻已然對陳考大加贊賞兩回,足可見恩寵。

  若如今將楚王一系得罪得太厲害,恐日后章沂登基秋后清算;但若態度曖昧模棱兩可,只怕立時便要遭昭和帝疑心。

  這是個兩難之局。

  程原恩卻比張羅二人另有一層北境的顧慮。

  他心下權衡再三,終于道:

  “……我觀梁王,秉性仁厚。”

  張止芳與羅汝坤聞言一驚,不由齊齊變色。

  他二人面面相覷良久,而后羅汝坤沉沉道:

  “圣心不眷,此時會不會遲了些?”

  程原恩看著他二人,道:

  “若為我等日后榮安,上選寧王。但如今憂患紛多,若為社稷長久計,當選仁厚之主方為明道。”

  他忽然起身正袍,沖張羅二人肅然一揖:

  “惟德動天,無遠弗屆!”

  羅汝坤與張止芳不由動容。

  仔細想來,若說要扶持梁王卻也不是不可行……梁王雖生母位份低,卻是從小養在正宮皇后名下的。

  若論身份,楚王、梁王與寧王,誰也不比誰強。

  楚王有人脈,寧王有聲望,梁王輸在兩樣都沒有……但人脈與聲望,落在程原恩與張止芳、羅汝坤等人地方便不是問題。

  若他們當真站到皇后那邊去扶持梁王,日后局勢還當真難說——至少士林的風口便會偏向梁王!

  且威遠候府還有武官一系人脈,這是相比楚、寧二王大為有利的優勢。

  羅汝坤不由上前攜了程原恩,張止芳則低低道:

  “此事,我等須謹慎萬全、從長計議。”

  程原恩不由舒了口氣。

  接下去的兩日,萬蔚的病始終未見起色,而陳考自上回那番交談無果后,便也與程原恩等人保持了不咸不淡的態度,不似從前那般熱絡。

  第五日,祭天隊伍出了直隸進入山東,當晚行宮落在德州府城北的百年仕宦家族中。

  半城百姓被盡數趕出城去,城北由龍虎衛與親兵禁軍層層把守。而德州府轄內的所有兵力則被調去嚴防看守留在城南的百姓。

  程原恩自呂守義處得知京畿衛只留了朱雀、玄武二營精兵在城中,其余人依舊扎營城外。

  他趁著休整的空隙去京畿衛負責的地界找程時,正在調度巡值隊伍的楊翰告訴他程時去了與御馬監報巡值安排。

  程原恩便轉身往行宮去,卻見迎面走來一位年輕將領。

  豐神朗姿、藏鋒微露,看衣飾革帶為四品武將。

  那年輕人本微微側首同身邊副將說話,抬眼見到程原恩,不由一怔,望著他停下腳步。

  程原恩便微微頓首,道:

  “這位可是承恩候世子?”

  來人正是容潛。

  只見他佇立原地望著程原恩片刻,繼而緩緩踏上前一步,朝程原恩恭敬行禮。

“下官見過……程大人。”還在為找不到小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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