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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記事

  翌日,天落下綿綿秋雨。

  沈繯一早去請安時被王氏留下來,破天荒的關起門來說了半日話,袁媽媽與項善家的齊齊守在門外。

  程曦見這陣勢便壓下好奇,識趣地離開。

  她去廖園找程時,小廝卻說程時一早便出門去了。

  “小姐,奴婢早說了四爺必定不在。”念心哈哈的笑,“您來廖園找人還不如去李家候著呢!”

  程曦哪有膽子去李家礙程時的眼。

  她也猜程時十有是去找李落了——此次祭天回來后昭和帝特準了程時與容潛兩日休沐,這是極少有的恩典,程曦猜測此行必然發生了什么事,偏偏程時一個字都不肯說。

  她不由憤憤道:

  “叫他被關在門外才好!”

  而此時站在李家門外的程時,則一臉不可思議地瞪著拂冬。

  “……你再說一次?”

  拂冬望著他吞了吞口水,大著膽子道:

  “四爺見諒,可是這規矩向來是這樣的,訂了親后新姑爺便要等到迎親時才好進門……”

  這是為了避嫌,防止年輕男女因有鴛盟而少了顧忌,在行大禮前做出逾規越矩之事來。

  程時不由沉下臉,道:

  “你讓她出來,我與她說說話!”

  拂冬看著程時聲音都有些顫了:

  “可是小姐當真不在……”

  程時哪里會信,只當拂冬推脫敷衍,而李落必然躲在屋子里。

  他有心嚇一嚇拂冬,又顧忌她是李落身邊唯一親近的,萬一惹得李落惱起來,指不定當真就不肯見自己了。

  程時不由沉下臉盯著拂冬暗忖要怎么將李落哄出來,渾然不察自己一身弒神殺佛的氣息不小心就漏了出來。

  拂冬被他瞪得雙腿發軟只想哭——怎么從前就沒發覺,程四爺居然是個這么可怕的人呢?

  身后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程時回過身,見李落打著傘亭亭立在巷子中,秋風夾雨吹起發絲輕揚,而她正盈盈淺笑看著自己。

  程時面上神色立時便云散天霽般明朗起來,也不顧蒙蒙雨絲,幾步走過去低頭看著她道:

  “你去哪兒了?下雨天怎么不在家待著?”

  李落莞爾一笑,看見程時微潮的衣袍和頭發,便將傘舉高挪到他頭上,又提起手中藥包,道:

  “去為祖父抓藥。”

  程時順勢拿過傘為她擋住雨絲,一面又接過她手中的藥包,與李落一同朝家中走去,一面道:

  “讓傾元堂將藥送上門來便是,成天瞎跑什么!”

  李落笑著點頭,與程時一同進門去,誰也沒提婚事。

  拂冬忙拉開大門讓到一旁,卻見程時得意的嘴角快要翹上天。

  ……程四爺這臉,變得也太快了罷?

  程曦站在二門處,瞪著秦肖問道:

  “口信也沒有?”

  秦肖搖搖頭:

  “老胡說這兩日還沒見過世……東家,待有了新貨,必定第一時間派人來告知您。”

  程曦便泄氣地回了自己屋子。

  程時一回來就巴巴地往李家跑,容潛卻連個動靜都沒有……總不能自己巴巴地跑去他府里找人罷?

  那也太不矜持了!

  程曦在羅漢床上哼哼唧唧了一陣,心情好一些后便將容潛丟到一旁,開始猜測王氏與沈繯究竟在說什么事。

  昨日還不見有事,今日一早卻將沈繯留下,可見是昨日程原恩回去后才說起的。

  程曦便取了紙筆,屏退左右伺候的,開始將記憶中這幾年發生的幾件事給羅列出來清理頭緒。

  昭和十二年初,皇后擺千秋宴,為淳明公主選婿;

  昭和十二年五月,山西與大同兩處起兵亂;

  昭和十三年三月,賜婚寧王;

  昭和十三年五月,程原恩調任戶部侍郎,同年八月分家,同年九月擢升戶部尚書;

  昭和十三年冬月,與寧王成婚;

  昭和十四年七月,黃河決堤;八月,三司會審黃河貪墨案;

  昭和十四年十月,寧王受封太子;水患引發瘟疫;冬月,程欽病倒;

  昭和十五年元月,流民作亂南方三省,災民搶砸各地官衙米糧藥鋪與富戶;

  昭和十五年二月,寧王趁亂設局傾軋手足,構陷襄王章汶,引發湖廣起兵亂與民亂;

  昭和十五年三月,廢寧王,抄程家;

  昭和十五年四月,北方大旱,南方大澇;城陽王起兵;

  昭和十六年,大越章氏滅。

  程曦看著紙上所寫,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今生已有許多事的軌跡發生改變,不可事事依賴前世記憶,但有些事卻是可以提防與準備的。

  她緩緩將千秋宴那條劃去,視線落在山西兵亂上。

  她對前世所能記得只是一些與自己相關的事,若非程原定因平亂有功晉左軍都督府都指揮僉事,她只怕也不知道山西曾發生過兵亂。

  如今看來,山西兵亂的起因只怕是巡撫與總兵之間兵建與錢糧軍餉分配的矛盾,以及礦稅催化的結果。

  礦稅一政父親已上書過,而山西總兵濟善與巡撫金忠之間的問題,程欽與程原定都無能為力,祖父找了兵部侍郎郭舉婉轉向昭和帝提及,昭和帝卻認為地方統兵者與調兵者有矛盾是件好事。

  程曦又將這條劃去,緊跟著想也不想就將“賜婚寧王”重重劃去。

  她的目光落在下一條,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父親如今官居三品又已入閣議事,依律是可以加授爵祿的。

  只是大越有律一家不授二爵,程原恩若要授爵卻需要分家出去自立門戶。

  程曦猜測程原恩遲遲沒有分家自立的原因,除了孝道之外,只怕還有韜光隱晦之意。

  只是若官升二品上,則必須授資善大夫、加授正治上卿,屆時就不得不分家了……就如前世程原恩九月擢升戶部尚書,八月提前分家。

  她想起今日王氏與沈繯的異樣,不由心中一動——莫非是程原恩的官職又要變動了?

  如果當真是這樣,這次出巡祭天必然發生了什么事!

  程曦撓心撓肺地猜了一陣后,決定將此事暫且壓下待回頭直接去問程原恩。

  她的目光落在了黃河決堤那條上。

  當年因黃河決堤之災,才牽出了后來寧王登位、各地災亂頻發等一系列事。然而黃河決堤卻是人為貪墨引起的,那幾百萬百姓完全可以避免遭災。

  距此事發生還有兩年多的時間……需想法子防止災難重演才是。

  程曦在心中默默記下,便吩咐念心取來火折與銅盆,將寫滿字的紙丟進銅盆里燒成灰燼。

  錦心忽然打了簾子進來,眼中盈滿笑意與喜悅,看著程曦道:

  “小姐,侯爺方才使了寶書來傳話,說明日應故交之邀去相國寺飲茶……問您可想一道去?”

  程曦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

她的臉驀地紅了。還在為找不到小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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