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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零章 破釜

  柳氏將知道的一切皆道了出來。

  她是蘇皇后的乳母,看著蘇皇后長大,陪著她入王府。直到昭和帝登基蘇家舉家入京時,蘇皇后念她年事已高,特意恩準她留在故土頤養天年。

  當初蘇皇后是怎樣成為王妃的,柳氏一清二楚。蘇皇后與昭和帝成婚后是個什么景況,昭和帝對容箬又是什么心思,她同樣一清二楚。

  柳氏不敢明明白白將昭和帝求而不得的執念道出來,然而她含蓄委婉的陳述已足以讓容潛聽懂其中意思。

  他眸色沉沉,深不見底。

  柳氏惜命,見容潛神色嚇得不行,怕極了容潛會滅口。

  她不明白何以人都死了十年,容潛卻忽然將舊事翻出來。但她卻知道容潛必然不希望自己的母親沾上不節之名。

  “……大奶奶謹言慎行,恪守禮數,與、與……他人清清白白,那是一等一品性的人兒啊!”柳氏將容箬狠狠捧贊,“世子爺若聽見什么污言穢語,那都是黑心爛肝的潑臟水!世子爺萬不可當真啊!”

  柳氏只盼容潛能念在她力證容箬清白的份上,放過自己。

  雨越下越大,漸有傾盆之勢。

  半個時辰后,裴霖讓人將一身癱軟面無人色的柳氏帶走,轉身看見站在廊下的容潛不由微微躊躇。

  容潛已有多日不曾好好闔眼休息。

  自那日程曦離開后,容潛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他想將當年在他母親“臨終”前伺候的人盡數找出來,卻發現這些人不是莫名被發賣失蹤就是因生病或意外死去。

  容潛又托莫良佐查到那時為容箬問診的大夫,發現正是當初為他父親治病的那個御醫。此人在容箬“去世”后不久便因用錯藥而被發配流放,途中不慎落水溺亡。

  所有線索都斷的干干凈凈,反而將事實襯得愈發明顯。

  便是裴霖都猜到容潛是在懷疑母親之死存在蹊蹺。

  而后容潛離開京城,近乎瘋狂地鞭馬疾馳兩千里路趕到金陵。雖眾人每日都休息三個時辰,但裴霖卻每晚都看見容潛露夜望月的身影。

  他擔心再這樣下去,容潛便是鐵打的身子也要垮掉。

  秋風夾卷著雨霧,將容潛渾身罩上一層水氣,裴霖忍不住道:

  “爺,您早些歇息罷?”

  容潛置若罔聞。

  裴霖等了一陣見容潛沒有反應,便知多說無益。他打算去吩咐人煮姜湯來,然而轉身走出幾步卻聽容潛忽然開口。

  “……取蓑衣來。”

  裴霖一愣,忍不住道:

  “爺,如今已過子時了……”

  容潛轉過身來,黑眸映著廊下燈火隱約可見紅絲。

  “去天闕山。”

  裴霖一震——天闕山是蘇家祖墳所在,他每年都會陪容潛去那里祭拜。

  裴霖立時命人換好行頭,按吩咐帶上一應器具,心中卻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

  容潛帶著四騎人馬闖入滂沱夜雨中,朝天闕山去。

  蘇家的祖墳在天闕山隱龍湖旁。

  當初蘇靖為遷墳改運,請了金陵最有名的陰陽先生來看風水。那陰陽先生尋了此處,道此地坐山望湖、背靠寶塔,雖因此地聚水、土、木三象之間而容易家中生是非,但日后子孫中必出極貴之人。

  蘇靖依言將祖墳遷至此地后不久,女兒忽然就成了王妃。

  他覺得陰陽先生所說的極貴之人便是自己女兒,自此更是對那先生的話深信不疑。

  再后來女兒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蘇靖便猜測“極貴之人”也許指的是女兒將來所生的皇子。他忙向那陰陽先生求如何化解是非之患,對方言道需“禁坤位之亂”。

  坤者,女也。

  蘇靖便立下規矩,自他起蘇家只許男子死后遷入祖墳,哪怕是明媒正娶之妻也不得與夫合葬,而是專門在距祖墳不遠處又辟了塊地界安葬女眷。

  容潛站在漆黑夜色中,身上蓑衣有數不清的水線落下。

  他面前是一座六角亭,亭中豎著一塊碑。

  護衛從牛油紙中取出火把甩燃,掛在亭下燈籃中。幽微火光照亮亭子,只見那碑上赫然書著:

  清故蘇公鐿君清配容氏夫人墓。

  旁邊刻著“昭和元年十月”幾個小字。

  容潛緩緩走入亭中,伸手撫上這塊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墓碑。

  昭和二年仲月,十歲的他抱著墓碑哭了一日一夜,回去后大病一場幾乎丟掉性命。

  容潛眼中閃過痛色。

  “挖罷。”

  裴霖面上露出猶豫之色,卻到底不敢多言。他朝幾名護衛打了手勢,大家沉默著拿起鋤頭木鍬。

  待到雨勢漸弱,天邊微現曙色時,深埋在地下的棺木終于整個顯露出來。

  容潛緩緩走上前,垂眼看著華貴的棺木蓋子——上頭不見一根長釘。

  他忽然取過裴霖手中木鍬便朝著棺蓋猛地一掀!

  厚重的棺蓋發出一聲沉悶重響,歪斜著傾倒在一旁。

  棺中空空如也。

  十月十六,寶瓶胡同馬咽車闐、華蓋云集。

  自丑時祭祖拜祠后,一家之主程欽鄭重將分家書交到程原恩手中。而后程原恩帶著王氏、程昭夫婦、程時與程曦回到一墻之隔的程府,在臨時設的祠堂里供祖祭拜。

  待一切禮畢,程原恩這一支便正式從威遠侯府分了出去。

  程府三間五架府門大開,迎八方賓客。

  今日與宴的多為程原恩的同僚家眷以及程家親友,幾乎不見皇親國戚的身影。

  王氏作為女主人坐鎮主客堂,與大將軍府敏夫人、都御史羅汝坤夫人、刑部尚書張止芳夫人、兵部侍郎郭舉夫人等一同坐著說話。

  甄氏作為威遠侯世子夫人也一同陪著,孟氏則帶著程景、程昱的妻子,幫著王氏做迎賓禮客之事。

  因沈繯這陣吐得厲害,正是身子最虛的時候,故而只稍稍露了下面便回去休息了。

  外院點戲、廚房上菜、客院安置等便全落在程曦身上,她忙得分身無暇,身邊不停有管事媽媽與外院管事來請示各事宜。

  程曦剛打發完廚房來請示的婆子,一回頭卻見程時皺著眉大步朝她走來。

  程時的臉色不太好看,見到程曦正要開口,卻在看見她的模樣后一愣:

  “……你怎么成了這副鬼德行?”

  瘦了一圈不說,整個人毫無神采,面容憔悴還透著無法掩蓋的疲憊。

  不過幾日沒照面而已,她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程曦被一堆事務煩擾,心中又一直記掛著容潛今日不知會不會出現,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應付程時。

  她有氣無力揉著發漲的腦袋道:

  “找我何事?”

  程時經她提醒,隨即想起先前所為何事。

  他忽然面上露出微疑,又將程曦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沉下臉道:

  “方才門房來報,說承恩侯世子命人送了常禮來……你們倆怎么了?”

程曦聞言手一頓,看著程時怔怔,繼而臉色漸漸發白。真人小姐姐在線服務,幫你找書陪你聊天,請微/信/搜/索熱度網文或rdww444等你來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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