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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 算命

  一時間程府門庭若市,大小官吏顧著臉面不好親自上門,便紛紛讓家仆來送禮或是女眷遞帖子。

  王氏多是收了帖子不見人,不是打發袁媽媽接待便是讓沈繯象征性地露個面。沈繯如今身子不便,往往連水都沒喝兩口便扶著身子送客。

  程曦怕沈繯累著,便同王氏道:

  “……那些不好直接回的,不如讓我去見罷?”

  雖說她是未嫁女身份,但此時情況特殊,程曦幫著有身子的沈繯見客也說得過去。

  誰知王氏聽后卻輕輕點了點她鼻尖,道:

  “傻孩子,你當那些人都是做什么來的?”

  程曦一愣,看著王氏過了片刻才轉過彎來——合著都是來探她婚事的。

  程曦面上露出些許尷尬。

  如今連程時都訂了親,年底便要成婚,程原恩四個孩子中只剩下最小也是最寶貝的程曦沒有著落,但凡門當戶對的門庭又有幾家不動心?

  羅家讓沈綽來找沈繯探過口風,大將軍府的敏夫人與王氏提起過,就連張止芳都親自問過程原恩。

  不必說那些托了人來輾轉打聽的更是多不勝舉。

  王氏顧忌程曦如今這態度,哪家都不敢回應,故而一律由沈繯出面擋著。

  沈繯每每笑瞇瞇聽著裝糊涂,實在躲不過便推說自己做人兒媳婦,不好伸手管太多。

  時間久了,眾人漸漸品出味兒來。

  有人猜程家是在放長線,想給程曦招個身份極尊貴的夫君;交好的幾家倒不會這樣想,卻也猜不透為何遲遲不給她定婚事。

  王氏怕長此以往下去會傳出程曦有隱疾的傳聞,便決定聽程原恩的為她去“算命”。

  京中向來有兩樣極靈驗:相國寺的求子香,白云觀的姻緣簽。

  王氏帶著程曦去了白云觀。

  程曦在月老像前虔誠許愿,心中百轉千回怎么也繞不開容潛,最終從簽筒中搖出一支竹簽落地。

  簽文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

  是一只平簽。

  解簽道人將簽文解了一通,說是如今機緣不縫、諸事不取,不宜為己周章,妄想妄動則自生災,宜堅守舊況持之。

  王氏大失所望。

  她本打算讓程曦求支簽文,再找人為她算個命,不論好壞回頭一律對外道程曦這些年與姻事相沖,不宜說親。

  ……卻沒想到當真求了這樣一支簽來。

  守舊?守的什么舊?再這般守下去女兒還要不要嫁人了!

  程曦卻心下微松,她覺得此簽極靈,寬慰王氏道:

  “母親,此番連說頭也有了,不是正好嗎?”

  王氏嘆了口氣,問那解簽道人:

  “請問元陽道長可在?”

  她問的是白云觀的掛單道人,會觀面相看手紋,也會排八字算命術,等閑人卻無法請得動他。

  要知白云觀與相國寺可謂是對京中高門大戶內宅之門道最為了解的兩處地方,那解簽道人一聽這話便知王氏今日有所打算,卻不敢隨口敷衍。

  “元陽師伯出游去了,不在觀中,也不知歸期。”

  王氏微微蹙眉,解簽道人見了忙道:

  “夫人倒也不必失望,這幾日觀中正好來了位未入清戒的道友,是在咱們觀中掛過單的居士。聽說他老人家亦頗擅長易理風水命術之道,常年游歷四方行蹤不定,常常為人看命相風水……不若貧道去問他一問?”

  程曦不以為然。

  自打重新活了回,眼看著諸多事脫離前世軌跡發生變化,她就再也不信命數天定這一套了。

  她輕輕扯了扯王氏,道:

  “母親,咱們回去罷。”

  但王氏卻有些意動。

  她本是沖著白云觀名氣大,想做做樣子為程曦算個命罷了,但聽解簽道人說法,這老居士似乎還頗有些能耐。

  “既如此,便勞煩道長一問。”

  道人忙應下去了,不一時回來請她們移駕后頭十方堂,卻又補了句:

  “他老人家收帛看緣分,若得眼緣分文不取,若不得眼緣……卻要的有些高。”

  王氏淡淡一笑,程曦卻連連皺眉——這說辭活脫脫就是個老神棍。

  她沉著臉與王氏一同去了十方堂。

  十方堂是專事安置游方道士與掛單居士之處,程曦與王氏到了知客堂中,見一位須發皆白、仙風道骨的老者正坐在堂中打棋譜。

  王氏見狀愈發信了幾分,攜著程曦上前禮見。

  程曦卻邁不動腳,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一支桃木簪,一身舊道袍,一雙快要磨破的鞋……卻是多年未見的道真!

  她瞠目結舌,看著道真張了張嘴,半天發不出一個音來。

  道真自棋盤間抬起頭,掃了她一眼,繼而移開目光請王氏落座,云淡風輕道:

  “夫人求問何事?”

  一副全然不認識程曦的模樣。

  王氏將來意說了,道真便捻著胡子將程曦好好打量一番,隨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一言不發作高深莫測狀。

  王氏見狀微笑道:

  “先生?”

  道真收回目光,問了程曦年歲與生辰日月,卻沒打聽時辰。

  王氏如實相告,道真掐指算了一番,而后老神在在道:

  “觀令愛面相,兄弟宮旺,無姊妹緣,五福俱全,福祿深厚,保壽深長,乃大福之人。”

  王氏笑而不語——這些只要知道程曦身份,誰都說的上來。

  “然她時月落在離門,注定難于一處長久安穩,這一生必將歷經北水、南火、東木、西金及中土之處……老夫若沒算錯,這中土、南火與西金只怕已然去過了。”

  王氏一驚,這才當真起來。

  外人只知程曦前些年隨老爺子程欽回了祖籍鄂州,卻幾乎無人知道她曾去過西境。

  她不由正容恭敬問道:

  “卻不知小女姻緣如何?”

  道真看了程曦一眼,見她站在王氏身后正悄悄瞪自己。

  他拈著胡子沉默片刻,而后搖頭道:

  “事關天機不可妄言,否則將有轉命之變……老夫需與她單獨說,還請夫人回避。”

  王氏一愣,微微皺眉回頭看程曦。

  程曦正瞪著道真,不防王氏朝她往來,忙收起神色恭敬道:

  “母親,您便在隔壁坐一坐,我聽先生怎么說。”

  王氏微一遲疑,但見道真須發皆白已過避諱之年,又是修行居士,便點了點頭,叮囑程曦自己帶著人在旁邊客堂等。

  待王氏帶著人離開,知客堂中只剩程曦與道真二人,程曦這才一下在道真面前坐下,又驚又喜道:

  “您何時來京的?為何也不找我們?”

  道真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看著程曦呵呵道:

  “前日方到,還不及送信與你祖父,誰想今日卻先遇上了你這小丫頭!”

  程曦恍然,隨即道:

  “我回去后便告訴祖父,他老人家必然極高興!”

  道真笑著點頭,目光在程曦面上頓了頓,忽然道:

  “聽說晏行也回京了,你可曾見過他?”

  程曦一怔,面上笑容漸漸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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