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空濛的地域,彌漫的霧氣讓人恍如身處萬米高空。
“唔……”
林閑慢慢睜開眼,在迷霧中坐直了身體。
“我這是死了,還是沒死?”
噩夢中重復死亡的次數太多了,每次在幻夢莊園重生的時候,林閑總感覺迷迷糊糊的。
——這,被林閑自己稱為“重生綜合征”。
“我被燒死了嗎?”
在林閑最后的記憶里,他渾身冒火,朝著最后的幾米路程一躍而下時,他所能看見的最后一個畫面,就是馬路上越來越近的微光。
大腦逐漸清醒后,林閑才敲了敲太陽穴:“我應該是沒死,畢竟這里不是夢境:如果我真死在了咒怨世界,陳偉南他們的下場就是最好的例子,獵場可不會好心地給我復活的機會。”
那么,現在他所在的地方,又是哪里?
“新人,歡迎來到群星之核。”
就在這時,一個分不清男女的機械合成音響了起來。林閑環顧四周,但是這個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讓他根本確認不了來源。
但很快,機械音就解答了林閑心中的疑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新人,我就是天網。”
林閑坐在空濛的云霧里,他摸了摸自己的皮膚,感覺被燒灼的觸感猶未散去:“你就是天網?既然你主動聯系我,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我已經完成任務,離開咒怨了?那這里是哪里?”
“這里是‘星核’,你可以把這里理解為‘地球的內核’,這里是意識流的匯聚地;是與物質世界并行的精神世界;也是所有人類的幻想和劇情世界的基石。”
“將這所有偉大的一切統籌合一,匯聚而成就是‘星核’。獵場,就是建立在星核之上的可視化居所——你可以這么認為,星核就是劇情世界的總和,而獵場則是發布任務的事務所。”
聽到這里,林閑突兀地想到了神話里的“蓋亞”和“阿賴耶”。
在某些文化中,“蓋亞”被描述為是地球的意志,一切以星球的存活為先;“阿賴耶”是人類的意識,以全人類的生存為先。
而獵場的“星核”,似乎是兩者的結合:人類的奇思妙想作為平行世界的基石,它們在和地球的意志‘天網’融合后,便形成了星核。
——當然,這些都是林閑的猜測。
“那么,獵場到底是什么,它和星核是什么關系?它又是什么時候就開始存在的?”
天網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平仄統一:“獵人權限不足,無法查閱相關資料。”
——好吧,果然是這樣。
“新人,現在為你喚醒天網助手,請你按照助手的建議完善個人空間,并為下次的狩獵任務做好充分準備。”
“助手?”
林閑剛想問些什么的時候,原來的機械音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新的聲音,雖然也是機械合成音,但是語氣聽起來恭敬了許多。
“尊敬的獵人您好!我是為您分配的天網助手,現在您是否需要改變個人空間的背景,我們這里有很多備選方案!”
“背景?”
林閑看了看周圍白茫茫霧蒙蒙的一片,點了點頭:“那好,換個地方吧!站在這里總讓我有一種失重感。”
“好的,那么我們這邊會為您抽取潛意識里最舒適的空間,并將其具現化。”
“潛意識里……等一下?”
林閑剛想問些什么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眼前一黑,一股強烈的失重感從天靈蓋灌入身體,就仿佛他的腳下有一個無底深淵一樣,拉扯著他飛速下墜。
等到光線再次回歸林閑的雙眼,他看到的是……
一泓澄美的月光,照耀在孤獨的莊園上。
古舊的木柵欄圍城一片,遍地的野花簇擁著一條通往山間的小徑,而不遠處的山脊之上,有一棟小小的房舍正浸潤在月色之下。
“……”
順著小徑,跨過一條山崖邊的小路,便是一片鈴蘭花海;而在花園的另一端,便是那一棵開枝散葉,氣勢遮天的古樹。
“咕嚕咕嚕……”
素白的雙手提著白瓷的茶壺,溫潤的淺褐色紅茶散發著令人迷醉的芬芳;在紋飾著鎏金花邊的紅木桌旁,穿著簡單連衣白裙的少女輕輕晃動著手中的白玉杯。
紅茶繞舌,口頰流芳。
“歡迎回家。”
“……”
林閑轉頭就跑。
半小時后。
“……”
“哎呀,不要生氣嘛。”
鈴蘭放下杯子,看著一臉陰沉的林閑,她卻仍舊一臉燦爛的笑容。
“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林閑嫻熟得就像是本能一樣地拉開椅子,坐在了鈴蘭對面,“這里是現實世界,又不是夢境,你究竟是怎么跑出來的?”
鈴蘭倒好一杯紅茶后,便將杯子推了過去。林閑接過杯子,卻將里面的紅茶全部澆在了地面上。
“你……”
鈴蘭旋轉著手里的杯子,她看著林閑“無禮”的行為,微微瞇著的眼睛里隱隱有月華般的光澤流過。
不過很快,鈴蘭的眉頭就舒展開了。
“看你剛剛才在獵場里努力了一把的樣子,我就不追究你的無禮了。”
“‘獵場’,”林閑敲擊著桌子,他的身體前傾,緊緊盯著面前的美貌少女,“你這個‘寄生蟲’的力量,果然來自于獵場吧?”
鈴蘭放下杯子:“‘寄生蟲’?這個說法倒是很新穎,繼續說。”
林閑敲擊著桌子:“天網讓助手模擬我心中的場景,但是‘場景’就只是場景,并沒有附帶‘活物’,你這個家伙怎么冒出來的?還是說,你……”
林閑說著,他身體前傾了一些。
“……你,其實就是那個‘天網助手’?”
鈴蘭愣了一下,隨后她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啊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鈴蘭見一臉冰冷的林閑沒有接話的意思,于是她只有干咳兩聲,打了個響指。
光華褪去,莊園失去了色彩,就如同畫布上的油彩重新調和,染出了新的世界。
染紅霞光的田野,金光燦燦的麥浪,柔軟和煦的風和招搖的麥穗融合在了一起,似乎讓人能聞到泥土和谷物的芬芳。
這里,是林閑記憶中的家鄉。
“看來長久以來的噩夢狩獵,讓你的智商和判斷力都提升了不少。沒錯,我就是你的‘天網助手’。”
鈴蘭光著小腳丫踩在田埂上,她頭戴著小草帽,旋轉著身體,白色連衣裙的裙袂在微風中畫出一個優美的圓弧。
她就像是一個第一次來到鄉間的天真孩子,但帽檐下的眼睛里卻是比孩子更深沉的靈光:“我的努力沒有白費,小傻瓜,你成長了很多。”
“別岔開話題!”
林閑坐在田埂上,看向云霞四溢的天空。雖然到了家鄉的田野,但他依舊不茍言笑:“我就想知道,你是真正的夢魔‘鈴蘭’?”
“還是所謂天網的助手,窺視到了我的淺意識后幻化出的‘假身’?”
鈴蘭撩起裙子,坐在林閑的身邊,她抬頭看著林閑,嘴角微微翹起。
“我的確是‘天網助手’,而且我……”
鈴蘭托著腮幫子,語調泠然道。
“……也是你熟悉的,夢中的魔女——‘鈴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