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的劍光下,伊藤卓一郎如同被艷陽包裹的旅人一樣,渾身無處不痛,呼吸艱難。
“怎么可能!這么快的居合拔刀!”
指導線下,伊藤卓一郎還在為朧生千景的第一刀而感到不可思議。
居合道是武士中最為神乎其技的一種技藝:居合即是常說的“拔刀術”,是在拔刀的同時利用刀鋒在圓弧運動中具有的驚人速度向對方作出致命的攻擊,并務求一擊必殺,也是非常困難的劍技。
就像是武士電影里所描述的一樣,兩名武士對拼居合術,就是對自己技藝的自信。
因為居合是一種需要動用全身的力量,以極限的速度,超高的精準,才能彰顯威力的劍技,更可怕的是,它沒有止境。
——和另一名使用居合的武士對拼的話,你的出刀速度和精準度必須更高,才能活下來,并斬殺對手!
更快,更強,更準!只要有對手,那么居合的上限就永無止境,因為你永遠要么對手快那么一點,準那么一點,才能活下去!
拔即斬,非拔不斬,此刀唯有斬時方為刃物,在守候中看穿剎那的機會才是居合的真髓!
“其實就像是美國西部牛仔‘決斗’時一樣,誰拔槍速度更快,射的更準,就能活下來。參與決斗的槍手,都是對自己的速度有自信的高手。”
林閑坐在地上,一臉輕松地說著。
“唉,我也練過一段時間的居合,畢竟很帥,但是也真的難:抽不出刀、動作變形、砍歪了、力道不夠、腳步混亂……若不是百煉之人,肯定用不出這么絲滑的居合。”
“話說,伊藤卓一郎打的主意,應該是逼走朧生千景,然后殺了我獨吞獎勵吧?”林閑善于察言觀色,當朧生千景亮出他的通緝令時,伊藤卓一郎的臉色都紅潤了。
——殺了林閑,不僅能搶到黃金級的村正,還可以去神王騎士團領賞,再獲得一把黃金級的兵器!
這對一個白銀級的武士來說,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可惜,伊藤卓一郎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面前的女娃子,可不僅只是長得好看!
劍氣涌動,狂亂的刀鋒穿透殘影,朧生千景每一刀都精準地刺向、挑向、斬向、劈向伊藤卓一郎的致命處,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劍影讓伊藤卓一郎應接不暇,他甚至沒有時間去反擊,只能疲于招架。
“這是什么劍技?速度……好快!”
在一片熾烈的刀光中,伊藤卓一郎只能看見村正上反射的炫目光芒,還有恍惚間朧生千景那冷靜的面容!
沒有扭曲、沒有緊張、沒有發怒,揮舞取人性命的刀劍,就像是揮舞畫筆一樣輕松愜意!
“就是現在!”
朧生千景輕喝一聲,她敏銳地抓住了伊藤卓一郎恍惚的片刻,一個上撩斬將他手中的刀直接打飛!
“叮鈴哐啷……”
太刀滾落在地,發出清脆而不甘心的聲音。
“可惡……!”伊藤卓一郎面色扭曲,他看著指向自己脖頸的刀鋒,整個人都氣的發抖!
“你,是武士對吧?”
誰知,朧生千景并沒有取伊藤卓一郎的首級,反而是納刀轉身后退,然后站在了七八米外的位置。
“再來?”
“哇,殺人,還要誅心?”
林閑如何不知道,伊藤卓一郎是一個迂腐、自視甚高的武士,他那高傲的自尊決不允許被踐踏——尤其,是一個自己看不起的女性。
很快,咬著牙沖上來的伊藤卓一郎就被朧生千景一劍再次挑飛武器。
“你的心已經亂了。”
“這一次你輸了,是因為陳舊的觀念阻礙了你,”朧生千景低頭看著喘氣不息的伊藤卓一郎,“在你的觀念里,女子只是生育的工具:她們沒有力氣,沒有反抗的資本,只能主宰廚房和臥室那一畝三分地。
“所以,現站在你面前如武士般揮刀的女子,在氣勢上壓倒了你,你才會陷入自我懷疑。”
“之前你有多么看不起女子,現在你就有多么懷疑自己。”
“‘我連一個二九年華的女娃都打不過?’,亦或是‘一個生育機器,我連一個靠著臉和身材走到白銀級的女人都打不過’?”
“劍客的劍不能有懷疑,所以你終究是弱者,伊藤老先生。”
朧生千景字字珠璣,狠狠地擊穿了伊藤卓一郎的心肺,他立刻陷入了暴怒,完全舍棄了禮數地往前一撲,撿起自己的刀之后回身便開始反擊!
“比拼劍術,比拼力道,比拼經驗,我都不可能輸!”伊藤卓一郎不再單純地揮刀,到了白銀級的階段,他或多或少已經掌握了一些強力的技能,“之前,是因為我在倉促間迎戰,所以才落了下風!對,一定是這樣!”
伊藤卓一郎臉色殷紅,他喃喃自語著,不知道是在對朧生千景說話,還是在說服自己。
“想你這種吃飯還沒有我鹽吃得多的女菀,一定是靠著陪睡……對!你肯定是找了歷史上的大劍豪,出賣了肉體才獲得了高超劍技的皮毛!”
朧生千景搖了搖頭:“通過貶低敵人,來填補自己的自尊。伊藤老先生,我不知道你過去是如何一個‘大劍豪’,但是我肯定知道,你從來沒有在劍術上輸過。”
刀光凜冽,伊藤卓一郎的劍鋒上附帶出屢屢煙霧般的氣息,讓周遭的空氣都開始變得凝固弛緩,極大影響了朧生千景的閃避。
此時,他還在意著朧生千景的話:“我?我當然沒有輸過!我就是新陰流正統的繼承人!繼承了來自劍圣宗嚴、十兵衛和宗矩的正統新陰流!”
“柳生新陰流?這招式確實有幾分樣子。”
即使陷入了伊藤卓一郎的技能,但朧生千景仍然游刃有余,她甚至能預判伊藤的技能,提前進行閃避。
“既然你拜入柳生門下,你知道柳生家的家訓嗎?柳生新陰流的宗旨是是什么?”
朧生千景握刀應敵,她手中的村正就像是在回應她的意志,這是與林閑持刀時絕不相同的狀態。
——林閑手握村正時,它身泛血色、張狂毒烈,就像是一條貪圖無限血液的毒蛇,在林閑手中不顧一切地吞吃敵人的血肉!
——朧生千景手握村正時,它反照烈陽,猶如一塊剛陽的純鐵,又似一條涓涓長流的鳴溪,貼合著朧生千景那柔弱無骨的手臂,化為熾烈的陽光!
“不殺人,我們以不被殺為勝。”
朧生千景面色沉凝似水,身體輪轉如風,她的聲音就像是落葉卷入秋風中一般,在伊藤卓一郎卷起的霧氣中不辨方位。
“所謂‘無刀取’,所謂‘居合道’,都是柳生家祖傳的技藝,但很多慕名而來的人,都忘記了它的初衷。”
“不殺人。”
朧生千景輕挑村正,如手握熾火一般撩過伊藤卓一郎的劍光,刺入了那薄弱的一瞬。
“所以,淡薄的心境才更加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