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爛、污血、惡臭、糜爛……
拒絕碧藍新星的號召,導致“他”的精神幾乎被破壞的支離破碎,反應到肉體上就是不成人樣。
但是,“他”還是觸碰到了碧藍新星的本體。
黑色的死線在“他”的視野里緩慢地延伸,它們就像是雨夜后冒出的小蝸牛,艱難地在崎嶇的道路上爬行,即使隨時可能被路過的人不經意地踩碎,但還是為了目的地而奮不顧身。
黑刺劃過黑線,灰色的人腿全數崩為灰燼;逐漸,死線蔓延到了碧藍新星的本體,那顆帶著藍色弧光的黑桃心上。
“嗚咕!”
“他”感覺大腦一陣顫抖,心尖仿佛被放入熱鍋中煎炒一樣劇痛。
“終于,觸及到了神明的核心!”林閑在一邊看著,心中竟然也開始身臨其境地緊張了起來。
“看透一個事物的‘根源’,要求的就是‘理解’——而用雙眼去理解神明,這負擔可是極大的!”
果然,“他”的眼睛出現了裂紋,這條裂紋順著眼球一直蔓延到全身,就像是破爛的服裝模特人偶一樣,關節和皮膚搖搖欲墜。
可是,“他”堅持了下來,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這股意志力從何而來。
復仇?
這一刻,復仇的意志已經太過薄弱,不值一提。好奇、不屈?或許只是不甘心在神明面前毫無存在意義,所以人類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
即使遭到注意后,神明可能毀掉我們,但我們至少不會像塵土一樣被忽視著踩死,而是正視著死去。
一條黑色的死線,終于貫穿了碧藍新星。
“他”拼著即將瞎掉的雙眼,朝著那條如星空般閃耀的溝壑刺去。
——這一刻,神明終于注意到了人類的眼光,祂第一次正視這個渺小的生物,正如人類第一次俯下身,看著那只別樣的螞蟻。
然后,化為一縷藍光。
維生艙里,漂浮著大大小小的肉塊,還有一個大概看得出人樣的骨架以及被結締組織、筋膜連接在一起的內臟。
“真是……驚奇!已經失去了70以上的血液和60以上的臟器,他的大腦卻依舊鮮活!”
醫生正在維生艙旁操作,他看著顯示器里蹦出的,絕對不可能屬于活人的數據,一雙眼睛瞪大如銅鈴。
“那當然必須活著。”
陳青河叼著煙,臉色平靜:“‘他’的肉塊可是我一塊塊撿回來的,如果死了我可不就白忙活了嗎?”
“神奇,真是神奇,不過在這個腦葉公司里,還有什么不可能發生呢?”醫生搖了搖頭,便繼續開始監測“他”的身體數據。
陳青河走到維生艙前,他看著泡在營養液里的肢體,嘖嘖搖頭:“孤身一人挑戰ALEPH?居然還真的讓你把碧藍新星給殺回收容室里了,真是一夫當關啊隊長!”
“不過,真是狼狽而且無謀!隊長,要不是我有這個,你肯定已經死了!”
說著,陳青河取出了一個卷軸,上面的魔紋正在逐漸消失,而那些消失的魔紋化為了淡紫色的魔力,正纏繞在那些碎肉和骨骼中。
“薄葬,不死者的贈禮。”
陳青河維持著卷軸的法力,他神色黯然地說:“自從密室事件后,我有錢了第一件事就是買了這個——紅梅的死,以及逐漸缺氧而死的恐懼,讓我買下了這個法術。”
“貪生而怕死,讓我看中了薄葬的吊命效果,但陰差陽錯下我一次都沒用上它。既然我們有相同的經歷,失去過相同珍貴的東西,隊長你能理解我,那我也一定能理解你。”
“薄葬送給你,不虧。”
林閑看著陳青河手中的卷軸,沉吟一聲:“薄葬……當初李明笛從伽椰子手中硬扛著不死,靠的就是這個法術——魔力不絕,生命不息。”
“看來,‘他’是保住了一條命。但同時,碧藍新星也并沒有被完全消滅。”
林閑親眼見證了碧藍新星在“他”的黑刺下利落地化為兩半,粉碎成為藍色煙塵,但他知道這遠遠不夠。
“腦葉公司里的異想體都是概念生物,要想殺死它們,靠‘死線’的斬裂效果完全不夠,必須要直達‘果核’才行——也就是說,必須要看到死線的交點,那一個‘死點’。”
“可惜,光看見一條死線就已經讓‘他’的身體崩潰成了這樣,死點必然是無法看見了。”
林閑呼出一口氣:“不過,已經足夠了。相信對‘他’來說也已經滿足:既然能傷害到‘概念生物’,那么遲早是能殺死它們的,這是時間問題。”
“‘他’怕的不是困難,而是壓根沒有觸及到舊神的方式,那是純粹的絕望。”
“聽Yesod說,是你救了我?”
“他”從鏡子里看著自己光滑無缺的身體,搖了搖頭穿上了制服。
陳青河靠在門后,哼了一聲:“Yesod沒有對你抗命前往碧藍新星那里,好好‘管教’你一頓嗎?”
“我可是V級干員,這個公司已經沒剩幾個了,”“他”抽走陳青河手里的煙,并瞟了他一眼,“再說了,你不也跟來了么?”
“不殺掉那家伙,我們都要被吸進去,”陳青河遞來了打火機,“不過,能一刀砍死它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的裝備挺好啊!”
“這和裝備無關。”
“他”用手臂的魔紋重新凝聚出黑色尖刺,然后挽了一圈,笑了笑:“我其實是法師。”
“謝謝,現在我應該能變得更強了。”
躁動的空氣中,彌漫著血霧和腐臭;半空中噴灑的水珠彌漫在紅色的警燈中,扭曲了周圍的色彩和空氣。
從擴音器里傳來的聲音已經無足輕重了,因為每個幸存的牧羊人都知道,故事該結束了。
“更強,是好事。”
在控制部收容區內,陳青河正蹲在地上,他全身都被一種紅色的肉狀物質覆蓋,像是一團海葵一樣蠕動著。
“不過,真是有礙觀感,”“他”站在一邊,對陳青河的模樣評頭論足,“就像是一根大捷豹。”
“喂,留些口德,我們都要說再見了,”陳青河吸收掉血肉物質后,吹了個口哨,“擬態和異性融合得非常完美!”
說著,陳青河伸出雙手,從指骨延伸出十支形如鋼鐵的長爪。
“怎么樣,是不是和金剛狼一樣酷?”
“他”揉了揉打濕的頭發,轉身走向了出口:“嘁,你是剛拿到玩具的小學生嗎?”
陳青河連忙跟上:“林隊,我們回到現實世界還有機會再見嗎?”
“以我的身份,你最好別見。”“他”看了一眼陳青河,意味深長地說。
“你有你的復仇,我也有我的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