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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了結殷朝事(3)

  臨近衡州城,易裳老遠便見城門口烏泱泱一片人,差點以為那郡守擺龍門陣等她。

  一人飛馬來,骨碌跪地,“聽聞帝姬殿下前來,郡守率全城百姓出來迎接,請殿下移駕。”

  率全城百姓?

  那老兒想做什么?

  易裳眼皮一跳,卻也沒在怕的。

  “恭迎帝姬殿下!”

  數萬人聲音齊天震響,易裳不喜不怒地看著郡守老兒,“錢大人費心了。”

  錢郡守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殷朝江山只剩下您一人,今日老臣終于將您盼來了,死而無憾死而無憾吶!”

  易裳心一緊,剛想安撫這位老臣子,旁邊那位長史也哭了,片刻后,恭迎聲散去,變成了一片哭聲。

  她抽了下眼角,這是想干什么!

  “殿下啊,”錢郡守拉著她的袖子,邊哭邊訴,忠良之心剖得淋漓盡致。

  易裳卻從他的話里得到了另外一種信息。

  他在否定,他在否定現任的小皇帝,甚至在否定失蹤的太子,將她推向唯一的正統之位。

  他更是想要她的承認,承認小皇帝是假的,承認太子已死,承認她會擔負起殷朝的江山。

  易裳抬手覆在錢郡守粗糙的手背上,望著他那雙清明而灼熱的眼睛,“老大人認為我合適?”

  “殿下啊,不是我認為合不合適,而是您想不想。”老人這樣回答。

  易裳緊緊抓著他的手背,各種情緒翻騰,“我從未覬覦帝位...”

  “但是,”她逐漸變得篤定,像是從千頭萬緒中找到了自己的愿景,“我想要止戈,想要河清海晏,想要開明盛世。”

  “假于人手,我不放心,”易裳沉聲道,“如此,我非爭不可。”

  “殿下曾平暴亂驅夷狄,救三州于水火,賢德之名世人早已知曉,今亂世當道,黎民正盼著您收拾舊江山重頭再來啊,您切莫妄自菲薄!”

  易裳神色一松,“本宮知道了,本宮定會還天下一個平安盛世。”

  不遠處傳來騷亂,郡守大喝,“發生什么事了!”

  人群讓開一條道,通向翻涌的江水。

  泗水橫在衡州城前,是衡州的天然屏障,其寬數十丈,長不知幾何,幾近貫穿大半殷朝版圖,是受數千萬沿岸百姓膜拜的母親河。

  “殿下,我們過去看看。”

  “好。”不知這老兒又要給她什么驚嚇。

  江水洶涌,浪濤翻滾,細看,水下似乎有什么東西。

  “哎,那是什么!”

  “快看,它浮出水面了!”

  “天吶,怎么會有那么大的龜!”

  易裳也覺驚奇,目測水中之龜的圓徑足足有三尺,隱約背上還刻著圖文,實在是奇怪。

  錢郡守:“此龜有些奇異啊,快將它捕上來。”

  百姓中議論紛紛,這么大的龜他們一輩子也沒有見識過。

  也有人說這是祥瑞之兆,老天垂憐!

  大龜上了岸,伸著脖頸,懶洋洋地打量著眾人,興起爬了兩步,人群隨之驚叫贊嘆,更有甚者跪地膜拜起來,念叨著水神降臨之類的。

  易裳瞇著眼分辨龜背上的字跡,“天...策。”

  錢郡守神情凝重,“何人敢用天之一字論策啊,殿下您今日到來,便有玄龜送策,實乃天意,實乃大勢所趨!”

  “有道理有道理,錢大人說得極對!”

  “請殿下順應天命,您不為皇,天理不容啊!”

  易裳還不待說什么,錢郡守撩起袍子跪下,“老臣懇請殿下入主衡州,率黎民百姓開創安泰!”

  “臣等(草民)懇請殿下入主衡州!”

  易裳拉起錢郡守,“為百姓謀福祉,本宮義不容辭,諸位快請起!”

  君臣拉扯了一番,總算是進城了。

  易裳扶著老郡守入府,老郡守感激涕零,“您真是折煞老臣了。”

  “老大人勞苦功高,受之正好。”

  郡守感動地點點頭,扯了扯袖子,“那個,殿下,我可以自己走了。”

  轉眼就瞧易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心里一咯噔。

  “老大人今天演得可過癮?”

  郡守訕笑,“殿下您在說什么呢,老臣最近腦子不太好,聽不懂。”

  “那就帶我去找聽得懂的那個人!”

  帝姬兼征南將軍一怒,那煞氣可不是一老人家抵得住的,郡守大人頓時就慫了,“殿下莫著急莫著急,人跑不掉兒,就在后院吶。”

  易裳只是不喜歡政治里的彎彎道道,又不是不懂,從息烽城到錦州,再到衡州,要說后面沒人推動,她死也不會相信。

  一想到她息烽城被破也可能是那小混蛋設計的,心頭火就往上躥,你那么能怎不上天呢!

  大將軍眼尾一挑,和湛長風相似的那雙鳳眸凌厲極了,提槍就往后院闖,打定主意要好好揍一頓這喪心病狂的混球,老郡守攔都攔不住。

  索性老郡守也不攔了,唉,家務事家務事啊,還是讓太子殿下自己去解決吧。

  后院空蕩蕩的,連個守衛下人都沒有,易裳心里咦了一聲,一瞬以為自己找錯地方了,繞過假山曲徑,哪來的一陣風吹過,落葉嘩啦啦紛飛亂舞。

  明明是生機正茂的夏季,這里卻蕭索得彷如秋冬,她竟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落葉鋪了一地,一人立在廊下,淺笑,“皇姑,你來了。”

  易裳仿佛被敲了一悶棍,竭力提升的怒氣在真切見到小孩時都化作了酸痛,她上前幾步,單膝跪在石階上,指尖小心地觸碰她臉上疤痕。

  她臉色蒼白虛弱,神情堅毅溫和,一一落在她的眼底,這是她從小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啊。

  她本該是最尊貴最耀眼的人。

  “我來了。”易裳放下長槍,抱住湛長風。

  湛長風低低道:“抱歉,皇姑。”

  抱歉什么,抱歉沒有救皇祖父,抱歉沒有守住殷朝,抱歉破了息烽城,抱歉引起更深的動蕩?

  湛長風為數不多的愧疚,不是對殷朝,不是對天下,是對她,抱歉將她當作了棋局里的重要一子。

  易裳無暇深思,她只注意到了懷中的異樣,她去握她寬袖下的手,摸到的只有冰冷堅硬的....

  白骨。

  “這是怎么回事!”易裳又驚又慌,去掀她的衣袍,卻被她拂開了。

  “如你所見,皇姑。”湛長風背手靜立,“我已經算不上人了,不過我沒事。”

  這也叫沒事!

  “到底發生了什么!”易裳驚怒之下,長槍一頓,直接戳入石板地三寸深。

  好好一個人究竟遭遇了什么,才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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