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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政道會之紅塵煉心(4)

  “有些東西,只有徹底碎粉后才能塑造出想要的模樣。”

  千禧不屑于吃太子的東西,結果餓慘了,頭昏眼花間看見一座被血和火侵吞的大殿,韓王和他的王后.百官齊齊舉劍自刎,濃稠的鮮血匯到她身下,一身輕盈的華美衣裳被浸得沉甸甸。

  九歲的小郡主還不懂國,只知道家沒了,無處安放的悲慟和失措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吱呀。

  殿門被人打開。

  少年提劍的身影如此熟悉又陌生。

  她哭著跟那人要爹娘。

  千禧克制著,不去揉酸澀的眼,輕輕問門口的青年,“太子哥哥,小禧的爹娘呢?”

  有什么重疊在了一起,提劍的少年,玄袍的青年,過去和未來,深得看不見真相的目光,他們同樣低語:“有些東西,只有徹底碎粉后才能塑造出想要的模樣。”

  她不想哭,眼淚卻開始掉落,有些緣由溢于淺表,有些緣由潛在內心,愛恨從來都是不明不白的。

  “十年了...”她聽到耳畔冷然而緩的聲音,那是她從前不得見,今時卻最害怕的平和,平和到你在他眼里與塵土沒有任何區別。

  “你還是沒有一點長進,韓千禧。”

  千禧壓了哭嗓,昂頭不示弱,“我需要什么長進,你又有什么長進,大乾太子閑得只能來說教囚徒?”

  鐵鏈啷當響,易長生無甚表情地覷著她,教她看不出深淺,忽有侍衛來報,潛山郡尹求見。

  千禧初聞沒什么感覺,直到她見易長生嘴角噙了一絲笑,不冷不熱落在她眼里,端是莫測。

  柳悅然輕扯她道,“定是師兄來救我們了。”

  “也許。”千禧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后來竟開始為師兄擔憂起來,天知道她現在一想這太子就種種不安,好似這個人陰險得什么都干得出來。只望師兄多長點心。

  郡尹凌虎在書房見到易長生,規規矩矩地述職,末了目光不經意地撇了眼她面頰上只余一道淺粉的細微傷痕,垂首道,“臣治郡不力,讓這些賊人有可趁之機入行宮驚擾了殿下,實在萬死難辭其咎,請殿下治罪。”

  “事既了,無需糾,再則,這些武林頭領也不是你們攔得住的。”

  “然這確實是臣的疏忽,”凌虎見她不提兩個修士,只好腆著臉繼續道,“不知賊人是否全部落網,若無,肯請殿下給小臣一將功補過的機會。”

  “凌卿有心了,賊人該抓的抓了,該死的死了。”易長生道,“比起這件事,疫病情況如何?”

  凌虎斟酌,“暫無發現,但愿它只是臣的錯覺。”

  “謹小慎微并無錯,過幾日孤要暗訪石門關,郡中事還望你與周卿仔細打理。”

  “臣自當鞠躬盡瘁。”

  “奇怪,按照情報韓千禧幾人寄居在凌虎家中,怎不見他們救人,只凌虎來試探一二?”湛長風說著奇怪,人卻是斜躺著翻看閑書,那磨舊的封面上赫然印著《仙蹤野志》四個大字。

  “九成是有所求。”易長生正在推演兵法,得空回了她一句。

  “那還有一成呢?”

  “人不在城中。”

  湛長風翻過了諸多光怪陸離的故事,忽覺無趣,大抵常人的想象力也到此為止了,一個個精怪神仙竟拋卻本能本職本質本我談起了真心。

  她干脆丟開書籍幾步一蹦勾著易長生的脖子掛到了她身上,手臂收緊,雖沒什么實質作用卻極好地傳達了一種威脅之意。

  易長生習以為常,一邊在沙盤里演練著陣型部署,一邊散漫地問,“怎么不看書了?”

  “殘害無數人的惡鬼為善良的少女回頭,賺盡花好月圓的淚,美麗的精怪不去吸收日月精華偏去譜寫癡心一片,久在天闕的仙不負眾望地陷入紅塵掏心掏肺。”湛長風擔憂地說道,“按這種寫法,我們的一生大概是‘末代皇族殘暴無度,終被感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易長生,“一切都很美好。”

  湛長風殤著眉眼,“唯獨虛假成妄。”

  “世人便是如此,求而不得的,就將它變作普世的希望。”易長生略側頭,唇幾乎貼著她的臉頰,耳語,“可惜我不信佛。”

  湛長風認真道,“我如你一樣尊重事實,并且永不退縮。”

  易長生嘴角揚起笑意,猶如冰山初化.光破層云.春暖花開,瞧得湛長風都被攝住了。

  “乖,一邊玩去。”

  “哎。”

  湛長風走了幾步,立馬回過神來,憤憤地掐著某個一心推演的女人的腰,“你又轉移話題!”

  “我哪里轉移話題了。”

  易長生注視她的時候總是帶著不經意的溫柔,再配點寵溺的無奈簡直不能讓人好好吵架了,湛長風將她腦袋扳向另一邊,“看著這張臉就煩。”

  “這臉不就是你的?”

  “那你能不能嚴肅點。”

  “我寵我自己礙著你了?”

  對手太強大,湛長風心都要化了,硬撐著,義正言辭地駁斥道,“溺愛是懶惰.任性的溫床,易長生,你這是在對我的后半生犯罪!”

  易長生覷著她,幽瞳清雋,“前半生都在我這了,后半生還想跑?”

  “......”湛長風低頭數沙盤里的沙粒,一粒.兩粒.三粒.四粒.....數到二百五十粒的時候抬眼,人家早早去研究手里的破兵法了。

  湛長風嘆了口氣,明明是同一個人,怎么自己就被吃得死死的呢。但她是誰啊,被慣了一身執拗的人吶。

  “易長生,湛長風在她面前晃蕩,痛心道,“說好的去石門關呢,幾天又推幾天,你是不是想把日子拖沒了?”

  易長生沉默了,這沉默讓湛長風一空,她們本為一體,心意相通,但是不能否認的,就算是她,有時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非要去么?”易長生低語道,手中的一面小旗插到了某處山丘上。

  “不是去不去的問題,是你的態度。”湛長風伸手蓋在易長生尚未松開小旗的手背上。

  兩只同樣素凈修長的手,一面刀劍暗啞的旗幟,一座平凡無奇的山丘,在脈絡縱橫的沙盤上僵持。

  湛長風望進她的眼里,縱使她們相伴而生,縱使她們共處一具皮囊,但是湛長風獨獨喜歡她的眼,眼里有她,還有比星空更深邃的廣闊天地。

  只是她從未想到,有一天她會從那里發現忌憚。這就像獅子患了牙痛,英雄預見末路,教人束手無策倍感傷神。

  “你在顧慮什么?”湛長風指著沙盤,“石門關?西隅坡?還是明湯那個來路不明的丞相?”

  易長生難得遲疑,“我說不清,這個地方給我的感覺很不好。”

  湛長風看了眼小旗所在,“西隅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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