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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政道會之紅塵煉心(10)

  這時橫道往她這個方向掃了一眼,有點疑惑,口中繼續道,“你的所得不過是一場水中月鏡中花,拿掉太子這個身份,以女子身真的能在這個愚昧的時代稱帝嗎?”

  “天何高,地何極,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宇宙洪荒,何人主之,你難道不想知道嗎?”橫道見過她望向這片天地的眼神,那不是安享世俗榮華之人的眼神,她該在更廣闊的世界。

  易長生并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說這個時代愚昧,那么在清明的時代,女子可能稱帝?”

  橫道如實說,“有的能。”

  易長生,“那么清明的時代從何而來?”

  橫道不答,易長生望著竹葉上的露水道,“你們這些人很奇怪,告訴我外面的世界很大,卻不告訴我為什么大,而世界的大小,到底是依據什么判定的?”

  她摘下竹葉,上面露水未動,“我這人亦是奇怪,如果這個時代愚昧,那我就讓它清明好了,大小由我來判定。”

  橫道嘆了口氣,“你確實奇怪,別人都往高處去,你卻老想著將自己立足之地變成高處,哪怕要將它弄得個粉碎。”

  “我統一大乾礙著你們了?”易長生若有所思,“你們修道界跟世俗界什么關系,共存?附屬?你們之間可有斗爭?你們之間的斗爭會跟世俗界有關如果有,那么會爭什么,你們好像不用金銀,是不是一種晶瑩的石頭,這種石頭是礦物嗎,來自山脈?”

  “似乎叫靈石,來自靈脈,聽著跟山脈差不多,所以也是在地底的?你們會占據靈脈?會占據靈脈所在的區域其實我大乾已經被你們劃地分割了?那么三才門屬于哪里?崆門屬于哪里?”

  “除了靈脈你們還會爭什么,我近來有點相信氣運,所以你們會爭奪氣運么,國運?地脈?龍脈?為什么一個修士會跟我爭國祚,難道世易變遷朝代更迭都是你們在做主?”易長生略蹙眉,下了個評論,“不可理喻。”

  噫,你才是不可理喻的那個。橫道心中波瀾起伏,這還是人嗎,你到底是怎么推論出這些的,你是剖了哪個大修的腦袋還是夢到哪個道祖的法會了,還有我都沒回答,你特么怎么就自顧自肯定了!

  早知大乾太子驚才艷艷非常人能及,哪想她倒豆子一串問幾乎觸及了上面大能的隱秘,縱使是橫道也不敢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淡然笑說,“我來不為這天下,只想送你一卦。”

  易長生也沒再拒絕,“請賜教。”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一生一死交情處,一陰一陽黃泉路,諸天在劫返虛途。”

  “他是不是咒我們死。”湛長風神色冷凝,盯著橫道飄忽離開的方向能戳出個洞來,易長生攢攢她耳邊的發,牽起她的手,朝竹林外走去,“我在。”

  說來奇特,她們現在一個用肉身,一個是意志存在,她卻能真切感受到掌心的溫度和安穩,更為奇特的是,易長生這次居然加了語氣助詞,平淡中婉轉了雋永的意味,湛長風心軟了下來,未及開口,一絲一毫郁然悄然擢升,不自覺得將交握的十指扣更緊了。

  易長生偏了偏頭,看她。

  “沒...”湛長風剛想說沒事,腦袋炸裂般痛了起來,易長生覺出不對勁,“怎么了?”

  湛長風逐漸恢復了平靜,搖搖頭,“別擔心,又是那些東西,只不過這次太吵了。”

  那些東西指的是亡者,她能聽見它們的絮語,以往還好,聽聽也就過了,偏生這次尖銳地像根刺一樣扎在她腦袋里。

  “這些亡者平素也只是重復生前最后的記憶,怎會如此喧鬧,可聽見它們說什么了?”

  “聽不清。”湛長風按了按腦袋,“似乎十分怨憤。”

  她說完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大驚,“它們竟出現怨憤的情緒了?!”

  易長生也沉了眸色,人有天地命三魂,死之后,天魂還于天,地魂攜平生記憶和業障入地獄受刑,余下無意識的命魂守在尸骨旁,七日內消散。

  卻也有執念深重或因緣際會的命魂產生自己的混沌意識,這時它們就變成了鬼。

  亡者是無法干涉人間的,但是強大的鬼卻可以。

  “它們就在石門關附近,就在戰場上。”湛長風道,“這次戰爭敵我少說也死了十幾萬人,若它們都變成了鬼...”

  那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整個西部地區都有可能淪為鬼域。

  她打了十年仗,也遇見過鬼魂,但從沒出現過這種大數量一起變鬼的情況。

  “事出反常必有妖。”易長生沒有遲疑,騎馬出了城門,一隊親衛緊跟隨。

  將軍靳修連戰袍還沒來得及換,一張英武的臉上滿是血污,他一說話,噴出白霧。

  雪又開始下了,赤色戰場攏了寒意,殘肢斷手沾了純白,旌旗拒馬上的焦煙在風中搖擺。

  戰后的蕭索比戰時的生死存亡來得更讓人心涼。馬蹄落下的時候,有踩在血水里的聲音。

  “殿下,我們去何處?”龍狼鐵騎絕對令行禁止,不問前因后果,是軍人的服從,也是對面前之人的完全信任。只是天將晚,戰場還沒收拾干凈,這個時候出門有點不恰當。

  “隨意看看。”

  有士兵在挖坑,將尸體一具具填埋下去,而易長生看到的是,無數蒙昧不清的影子在重復臨死時的廝殺。

  “你可有聽到什么?”易長生勒住韁繩,審視著這片戰場。

  靳修啊了聲,側耳傾聽,雪有點大了,收拾戰場的士兵開始返回營地,走動間觸碰到遺落的斷劍殘刀,發出清脆又沉重的動靜,風變得像刀子一樣,人收著呼吸,馬兒先被吹得發出嘶鳴。

  “末將并無聽到什么特別的聲音。”靳修如實回答。

  “這里的問題還不嚴重。”易長生揚鞭策馬往禾山道而去,過了禾山道五十里外就是石門關戰場,那里的戰爭已經過去十來日,厚重古老的關門屹立在風雪里,遠遠還可見到守關人標桿似的影子。

  一踏足這片曾經的戰場,靳修等親衛便不自主地打了個擺子,他們都是習武之人,不為寒暑侵,猛然的寒顫可真是太奇怪了。

  這時易長生又問,“可聽到什么聲音。”

  不止靳修,一隊親衛三十六人心雖疑惑,但都豎起了耳朵。

  這里似乎更冷些,連風都變成了嗚咽,嗚嗚咽咽中好像有什么在跳動。

  “末將聽到了鼓聲。”靳修話出口,舉目四望,一邊荒涼,一邊青山魅影,哪有人敲鼓。他問其他人,“你們可聽到什么了?”

  “好像有人在拼殺。”

  “有叫聲。”

  眾人面面相覷,難不成活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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