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是歲清寒翻閱仙道密檔發現的,曾有大帝號天秀,潛伏蓬萊仙境,擇機重創圣地,一拳崩了封印一角,奪走了一道神紋。
這里要明晰一個概念,神紋是神明的神力本源,本身就是一團偉大無比的力量。
它們被匯成神脈封印,后世,隨著時間的流逝和種種復雜因素,封印松動,部分神紋重現顯跡,有緣者看到了神紋的形跡,通過修煉形,領會意,將神紋力量從神脈中引渡到自己身上。
但在天秀大帝那個時期,封印還算完整,祂找不到神紋行跡,只能選擇從神脈中奪了一道神力本源。
仙道憤怒,卻不以為然,因為最初三教祖師和天庭、妖庭經過深入研究,證實即使是修了神王留下的創界法、走上神道的皇者,也不能利用神脈。
創界皇者承神王之恩,悟星界本源而創界,所修成的本源神力,無論從起源,還是位格,相比宇宙級的神紋都落了下承,又因其屬一脈,按照下不克上原則,皇者無法跨越位格這道坎,得到更高位格的神紋。
皇者尚如此,未創界的神道帝君更別提了。
這算是神王在創界法中留的坑。
但后來,天秀卻神力大漲,連奪數天域,其勢無人可敵。
六道追根溯源,發現祂悟的是原始星界的本源,相當于神明真正傳承者,推測正因如此,能自如運用神紋力量。
天秀踏入了眾準圣的禁區,那時離神朝破滅才三萬年,對神朝的忌憚與反感仍十分強烈,于是一群準圣在祂創界時發動突襲,致其創界失敗隕落。
之后更是銷毀了有關祂的種種記載,將一代縱橫數天域的大帝從歷史上抹了去,今人少有聽說。
“被揚湯神皇吸納了半數本源的揚湯大界,便是原始星界之一,若非皇樓作保,九天六合情勢比不上當時,祂成皇之日,就是身死之時。”歲清寒點道,“三千準圣為何針對太一,亦是此理。”
湛長風所主的山海界,同樣是原始星界。
三千準圣欲滅帝長生,竟是從開始就注定的。
余笙深思時,驚聞歲清寒之語,皺眉,“你說什么?”
歲清寒淡淡重復,“司命帝君可想過登臨太一帝位?”
她道,“你代掌太一大權,本也是新天庭天帝正選,上位合情合理,況且,九天六合需要一個大氣運者,也需要一方大氣運寶地,如果是你和太一,想必會有很多準圣支持。”
“因為我沒吸納星界本源,不能動神脈,對各道沒有根本上的威脅嗎?”
余笙失笑,“這么一想,我好像高興不起來。”
“給你主宰九天六合的機會還不值得高興?”
“錯了,主宰九天六合非我所愿。”
“太一還在等長生大帝歸來?”
余笙沒順著她的話走,反問,“太玄尊者觀諸天上下,論帝王氣度,論實力,論魄力,可有與陛下相較者?”
“我不否認。”歲清寒另起話頭,坦然道,“玄者無形之類,作于太始,所謂太玄,本意是混沌之初包含的奧妙,我起初是受了師叔凌霄子的啟發,開始專注太玄之道。
師叔全號太玄清靜常德上尊,祂認為祂要的奧妙在人道,所以扶持人族,我找不到我的奧妙,便去轉世重修,歷數世太上圓滿,寂焉忘情,把握了一絲玄理,來到今世,不料有一魂一魄分了出去,成了另一個人。”
她沒跟余笙吊胃口,“那個我,降生在小黎界殷朝,是太子長生的未婚妻。”
歲清寒:“你應該知道太子長生是誰。”
余笙:“......”
你知道我知道就不用問了。
歲清寒接著道,“這一魂一魄回歸后,我很疑惑,我已經太上,不可能受感情困擾,偏偏,政道會紅塵煉心,我又成了她未婚妻,第二次因她而死,可她也太上,這豈不是把兩石頭湊一起。”
“及至道深,我方覺,我慕的是她身上的玄理。”
“帝道?”余笙不信,歲清寒是她見過的仙道修士中最超脫的,她甚至認為她不該被縛在道子之位上。
正走向敗落的仙道已是她的枷鎖。
“不是,是凜爻。”
余笙陡然聽見湛長風許久沒用的道號,有點反應不及。
凜,肅。
爻,天地萬物變動的規律。
歲清寒轉頭望向悠悠天地,“這世上的一切本便是混沌且無序的,最終也不可避免地回到混沌無序。
如新生的生命空白懵懂,想要有序,便學了吃穿,發現常識,動起腦子,然而活得越來越復雜,行為也愈固定,難以改變,在停滯不前中重回無序,一生也就結束了。
修煉,不過是想要將這種有序持續化。
個體或群體想要保持有序,必須引入外來力量,但往往,一方的有序,會促成另一方的無序,就像那白如紙的新生兒,不也需要借助長者和周遭環境來成長嗎,這成長,不也消耗了他人的人生和環境資源?
只是造成的無序化有強有弱而已。
卻說生靈為了修煉求得長生,引入了天地與宇宙的可用能量,反之天地與宇宙中的不可用能量增多,這改變了宇宙平衡,使宇宙混沌無序化,修煉越來越難,準圣也僅三千席位,司命帝君認為我說得對嗎?”
余笙頷首,“所見略同。”
“同理,修士為了更加有序,與神朝爭命爭資源,導致了神朝的無序,即便是修士內部,也從體系初辟時的簡單熱忱,到派系眾多,心思各異,愈來愈龐雜,最終步入無序,組建新天庭的主導權幾次易手,已說明修士這個群體,無序化加劇。”
“我的太玄,在于正道,也就是增加有序的力量,減緩無序化的進程。”
歲清寒神情稍緩,“我再怎么除去仙道沉疴,重振仙風,貫穿三教祖師一脈的因果之罪卻去不了,更無法改變修道界狀態,所以要引入外部力量,長生大帝身上有控制這種變動規律的玄理,實不相瞞,我曾希望太一能一統九天六合,帶來新的有序力量。”
“太玄尊者不信如今的太一?”
“我很佩服太一,可以在長生大帝隕落后,穩住天朝之位,這是古今天朝里的頭一份了。”
歲清寒直言,“但有沒有長生大帝,對太一而言是不同的,以長生大帝的實力,不借援兵,以一敵多,縱使面對準圣們的聯合都可揮劍斬之,目前的太一,有這樣強大的戰力嗎?”
“司命帝君有沒有覺得,太一看似在恢復,實則在滑向無序,你們將士的增多,頂尖戰力卻缺乏,資源的消耗與增生很艱難地維持著微妙的平衡,方方面面都很復雜,又透著顯而易見的脆弱,太一也要引入外部力量,做出改變。”
歲清寒實力是返虛,但她的境界比老牌準圣還高,遲遲不晉升是因她的道太難了,憑她說整個修道界都在加劇無序化,便知她在與整個修道界背道而行。
余笙感慨,“聽尊者一番道理,感觸良多,尊者他日若成準圣,太一敞開天門歡迎。”
“......”歲清寒沒了脾氣,抬袖呷了一口清酒。
她放下酒樽,“你那么不想要外部力量的支持?”
“要,所以我歡迎你,但我不會誰都歡迎,更不會肖想太一帝位。”
余笙道,“我認為你有句話說得很對,陛下身上有控制變動規律的玄理,所以即便她不在了,太一仍處在她定下的規律中,那個位置上有沒有坐人,無大區別。”
歲清寒不強求,“不借外部力量,太一幾位準圣,能對抗新魔道百多位準圣,以及祂們交好的準圣?”
沒錯,在新魔道這件事上,其他五方不會正面干涉,只靠太一自身。
此刻的余笙明了歲清寒之道,看待她的目光已然不同。
這哪里是仙道道子,早晚要弄到太一來。
于是,余笙篤定且自信地回答,“不借外力,僅憑太一。”
破新魔道,是太一重立強者之林的重要一步,豈可假借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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