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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混入寶豐

  那農漢顯然有些失望,甕聲甕氣問道:“那能值多少?我媳婦兒說賣了肯定夠銀子給我老娘看病了!”

  毛先生抖了抖那袋錢幣,“數量倒是不少,看你孝心可嘉,給你二百兩銀吧。”

  農漢面色大喜,顯然二百兩已經出乎他意料之外。

  毛先生見他沒意見,撥弄著那堆錢幣,吩咐小二,“開當條,給這位大哥支銀子。”

  小二應一聲去了。

  言琢聽著那錢幣響聲,又細細借著光看了看,出聲道了句:“且慢!”

  店內三人同時朝她看過來。

  言琢走到柜臺邊,那毛先生瞇起眼,“這位小娘子有何事?”

  言琢手指著那堆錢幣,“這古幣,先生可看好了?”

  毛先生眉毛一豎,眼冒寒意,“小丫頭,你什么意思?”

  言琢定定看向他,“你們寶豐鋪墻上幾行字是什么意思?”

  毛先生微微發虛,那是寶豐鋪的戒訓:斯商,不以見利為利,以誠為利。斯業,不以富貴為貴,以和為貴。斯買,不以壓價為價,以衡為價。斯賣,不以賺銀為贏,以信為贏。

  他見言琢不過是個小娘子,冷哼一聲,“若是不做買賣,小娘子便請出去。我寶豐鋪不是茶館兒,不招待閑客。”

  說著示意小二送客。

  小二見言琢還在這兒糾纏,不耐煩拿著雞毛撣子轟人:“走走走,怎么還在這兒呢?”

  言琢冷冷道:“你們若是現在趕了我出去,不出半個時辰,你們二人都會被趕出去,信不信?”

  店小二和毛先生同時一愣,那農漢也愣了,轉身催促:“那銀子呢,怎么還不來?”

  毛先生見這情形,低頭看了看那堆錢幣,再望著言琢,“你什么意思?”

  言琢下巴一抬,指著那錢幣道:“蟻鼻幣與鬼臉幣雖造型相仿,但花紋大相徑庭,蟻鼻幣紋多“紊”字,上尖下圓,鬼臉幣為“咒”字,兩口明顯,這分明是蟻鼻幣的樣子,你卻誆人說成鬼臉幣,以誠為利,誠在何處?”

  毛先生不料被她一針見血戳破謊言,拉下臉來,怒氣沖沖道:“哪兒來的野丫頭,你懂什么?這也是你狂言亂語的地兒?”

  那農漢反倒是不經意地輕輕松了一口氣。

  言琢話還沒說完,見毛先生就已跳腳,眼內露出輕蔑笑意,伸手捏起一枚錢幣來,輕輕在錢幣上摳兩下,又放到鼻尖嗅一嗅,扔回毛先生面前。

  “可惜你以為你騙人,殊不知是人騙你。就是沖著你這種以為占了人便宜的半吊子蠢貨來的!你仔細看看上頭的銅銹,再看看這錢幣邊緣的銅花,是先秦的還是先吳的,滾回去多學幾年再出來丟人現眼!”

  她口氣狂妄,毫不客氣,直罵得毛先生狗血淋頭,團臉上忽青忽白,又惱怒又驚異。

  他來不及反駁言琢,一把抓起剛剛言琢扔過來的那銅幣放在鼻端聞了聞,除了土腥味兒,還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兒。

  松香是古錢幣上用來仿銅銹的最精妙的法子,知道的人少,也不好仿,會仿的則能仿得以假亂真!

  毛先生雖沒見過,卻也聽說過這法子,臉登時就黑了。

  那農漢見言琢此言,早已察覺不妙,悄悄抽腳要往外跑。

  毛先生立即抬起頭來,鐵青著臉喝道:“拿下他!”

  小二和看門護衛已經沖過去攔住那人。

  這時門簾一挑,里頭出來個四十多歲的清瘦中年人,留著山羊須,瞇眼往言琢看來,“一大早的,鬧鬧騰騰在吵擾些什么?”

  那毛先生額頭沁汗,弓腰道:“羅掌柜您來了!有人拿假錢幣來當貨。”

  言琢看去,這掌柜她有些眼熟,似乎是那時一個分店的掌眼先生,想來如今成了孟觀的人,心頭輕嘆,寶豐鋪已經被孟觀換血改樣了。

  那羅掌柜剛在屋內已將外頭爭執聽了個大概,也不看那掌眼先生,只盯著言琢,“小丫頭懂鑒寶?”

  言琢客氣見過禮,“略懂。”

  羅掌柜瞇瞇眼,“是跟師學藝還是家學淵源?”

  小小年紀就會鑒寶的,無外乎是這兩種學法。

  言琢知道他是在探路子,答道:“家學淵源有,跟師學藝也有。”

  羅掌柜拿起一枚蟻鼻幣來,“你剛才說什么銅花,是怎么看的?”

  言琢明白他是考較她,接過那蟻鼻幣道:“先秦楚國的蟻鼻幣時,是銅范鑄幣法剛剛用到鑄幣上時,工藝尚不精湛,真正的蟻鼻幣,在邊緣輪廓處往往有外溢的銅花。直到后來銅范應用得越來越多,工藝越來越精,錢幣邊緣才越來越工整。這些錢幣雖樣子古樸,但邊緣光滑順澤,一看做工就不錯,顯然不是真正出自楚國的蟻鼻幣。”

  毛先生在一旁聽得額上滴汗。

  羅掌柜聽完點點頭,睨了毛先生一眼,“去拿例銀,走人吧。”

  那毛先生“撲通”跪下去,“掌柜的!掌柜的!是小的看走了眼,您就再給小的一次機會吧?”

  羅掌柜再不理他,示意言琢跟他往里去。

  言琢隨他進了一間專為貴重客人打造的廂房,看了看四周布置,仍和那時一樣,可見,孟觀只是換了人,其他都照著寶豐鋪原有的樣子繼續。

  言琢隨意坐下,羅掌柜打量著她,見她氣度閑適,不卑不亢,也收起幾分輕視之心,問道:“小娘子到這兒來,是為做學徒?”

  言琢知道掌柜房間就在大堂后,能隨時清楚聽見大堂內發生之事,也不再多作解釋,只道:“我看您這兒招學徒,就來了,鑒寶什么的,我還懂一些,其實是想跟玉娘子學經營鋪子。”

  掌柜眉毛跳一跳,口氣大得很,一開口就是跟玉娘子學,就連他們都不常見到東家一眼呢。

  “你是金陵人?”掌柜的開始問她來歷。

  “銀州何家。”言琢胡亂編道:“在家中排行第六,您叫我六娘便是。”

  掌柜的努力想一想,何家?聽起來很耳熟,好像江南的玉石生意做得好的,是有這么一家姓何的。

  他順眼往屋內看了一圈,拿下兩個玉擺件來,又取出一套鑒玉工具,“這兩個你沽價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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