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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5章 誰言寸草心9

  林夕又轉悠去了其他承建老板的工地,果然沒有看到那種大桶涼茶,而且單單是腳手架的安裝上面就不如潘勇健所在工地的規范,剪刀撐、拉結點稀稀拉拉,安全網也有很多地方都是破的。

  午休的時候,林夕慢慢轉悠回潘勇健所在的工地,她很快就找到了那個消瘦的身影。為了防止曬傷,和所有工人一樣,潘勇健也穿著厚厚的工作服,后背和腰上已經全都被汗水浸透,有的地方還帶著一圈圈汗堿。

  工人們住的工寮距離比較遠,所以工人一般都是去食堂吃飯或者在食堂外面隨便找個地方休息一會,順便把自己的大水杯灌滿涼茶。

  潘勇健手里拿著一個大白面饅頭,地上是一個剪掉半截的礦泉水瓶子,里面裝著一些小咸菜,旁邊是一個裝滿涼茶的水杯。

  他大口大口的吃著饅頭,一面摸索著從外套兜里拿出一張照片看,邊看邊笑。

  林夕眼睛有點濕,那是一張壓了膜的全家福,里面一家四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那是潘麗麗考上高中時拍的。

  旁邊一個蹲著的同樣黑瘦同樣吃著饅頭的人笑著說道:“大老潘,又看你家婆娘和閨女吶?”

  潘勇健“嘿嘿”笑著夾了一口咸菜。

  “哎,我也有點想我兒子啦。”那個黑瘦的人說道:“你閨女長的挺好看啊,我兒子也不賴,要不咱們做個親家?”

  潘勇健連忙把照片又重新塞進懷里,瞪著眼睛說道:“那可不行。我閨女才十八,現在不懂,等到長大了,讓她自己挑,我跟她媽給掌掌眼還行。”

  “切,看你這樣吧,我兒子可在海市念大學吶,交大!”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好像交大讀書的人是他。

  潘勇健喝了一口兩茶,滿足的嘆息一聲,靠在身后的磚跺上:“我閨女也肯定能考上大學,到時候找個好工作,再給我找個差不多的姑爺,別像我跟她媽就行啊!”

  林夕遠遠看著兩個互相炫耀的爸爸,曬得同樣黧黑的面孔上,眼睛里卻都是希望的光芒,他們粗糙而滿是傷痕老繭的手,捧起的是全家的希望。

  忽然有一股情緒,想要催促著林夕奔上前去抱抱那個黑瘦黑瘦的父親,她心中默默念叨著:“別急啊,現在去可不成,還有事情沒弄明白呢。”

  這種感覺她懂。

  去做自己的回溯任務時,乍一看見自己的父母,林夕也是這種心情,就是想一腦袋扎進爸媽的懷抱,摟著他們放聲大哭。

  想說一聲對不起,想說一聲我錯了。

  這本來是很簡單的話,可是對于很多人來說,已經永遠沒有機會說出來。

  父母總是以為我們不會長大,他們錯了;我們總是以為父母不會變老,我們也錯了。

  短短四十分鐘的午休時間結束之后,工人們穿好外套帶好安全帽,又去四個大水桶那把水杯裝滿涼茶,然后繼續開始下午的工作。

  潘勇健現在干的活計已經是瓦工了,這樣一天的工資比力工高三十塊錢,只是他還沒成為瓦工多久,就從樓上摔了下來。

  林夕看著潘勇健走上滿是鋼筋的樓層,蹲在梯子上不斷把磚一層層碼上去,烈日下的工地充斥著各種聲音,腳手架里人來人往,這么遠的距離,如果不是自己五識全開的情況下,真的很難分清誰是誰。

  這是一片很廣大的區域,大紅巖、太拖拉、長征各種自卸車拉著磚石水泥帶起煙塵滾滾,天吊、龍門架啟動時發出“吱吱嘎嘎”的金屬摩擦撞擊聲被傳出去很遠。

  林夕在工寮那邊遠遠尋了個僻靜的所在,等待著潘勇健下班。

  七點半的時候,工地那邊燈火輝煌,而工人們已經三三兩兩回來了。

  水龍頭前面圍滿了人,洗頭洗臉,也有的人光著膀子把上身都簡單清洗一下,然后一身清爽的找個涼快地方美美的開始自己的晚餐。

  關系好的會三五成群打點散裝白酒,一碟花生米,兩個小炒,湊合成一桌子不豐盛但是很熱鬧的晚餐。

  潘勇健照例還是白面饅頭加小咸菜,再來一杯涼茶,一口饅頭下去,瘦削的腮幫子就會明顯鼓起來,吃得津津有味。

  那邊喝酒的人就對著潘勇健喊:“大老潘,過來整一盅啊,天天吃饅頭咸菜,你咋還吃不夠呢?”

  “不用啦,你們喝。”

  潘勇健又拿出全家福來看,手機里也存著她們娘三個的照片,可總沒有這張瞅著清楚,有時候還能用手摩挲一下,像是摸著閨女嫩呼呼的小臉蛋了一樣,潘勇健裂開嘴無聲的笑了一下,小心翼翼把照片放回內兜里。

  幾個喝酒的人起哄,有人說大老潘看著老婆孩子,不吃不喝都能接著干活。

  林夕遠遠的聽著他們喝著酒聊著天,哪個監理特別狗,哪個小組長挺欠揍,十二號樓進度最快,新來的材料員膚白貌美屁股大……

  這一天下來,林夕并沒有發現什么可疑之處,十點多鐘的時候,整個工寮里已經一片漆黑,各種鼾聲此起彼伏。

  林夕從空間里拿出睡袋來,鉆進里面默默修習二十段錦,好歹練一點,到時候等她離開位面時對潘麗麗的身體也有些好處。

  好像找回法體之后,修煉二十段錦要比從前容易了很多,還有就是……貌似那些蟑螂蚊子之類的都退避三舍,離她遠遠的。

  第二天,六月一號,潘勇健的死亡之日,林夕依舊是在工地附近轉悠。

  反正這里人來人往,她這身打扮也沒人問什么。

  一切都跟昨天并無二致。

  潘勇健和其他工人一樣,在烈日的暴曬下辛苦工作著換取屬于自己的微薄收入,各種車輛也繼續“轟隆隆”往工地運送著各種建筑材料,龍門架、升降機上也此起彼伏往各個地方運送著沙子水泥,沒有人知道就在這一天的晚上,將會有一條鮮活的生命告別他無比眷戀的妻女,帶著無法彌補的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潘勇健并不知道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照樣滿足的吃著他的饅頭咸菜,喝著工頭免費供應的涼茶,面帶微笑看著那張全家福。

  就這樣一直到下午五點鐘左右,已經晃悠到潘勇健正干著活的這棟樓樓下的林夕突然瞳孔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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