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喜?”薛瑞天盤腿坐在地毯上,趴在小桌子上,很不解的看著沈茶,“這小子從來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這次怎么會被抓住了行蹤?不符合常理,小茶,真的是本人嗎?”
“確定是本人無疑,如果是有人假裝的,小珉會查到端倪的,就不會傳來消息了。”沈茶嘆了口氣,“我和兄長猜測,他應該是有要去見耶律、尋求耶律幫助的意思。這么多年在外流亡,顛沛流離的生活肯定很辛苦,日子不會太好過。如今完顏宗承不得人心,完顏萍對反抗者的手段又太過狠辣,面對大災大難,他們又采取不了有效的手段。如今的金國國內,無論是百姓,還是貴族,對他們已經是怨聲載道。就算是現在想要挽救,恐怕也沒有機會了。所以……”
“所以,他認為時機已到,可以報仇雪恨了。但自己本身的實力又不足以對抗完顏宗承和完顏萍,只能尋求外力的幫助。他不求助大夏,是擔心大夏會借機占領金國,或者說迫使金國稱臣,保留金國的名號,把它變成附屬國,每年需要進貢。”金菁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的敲擊著,一邊思考一邊說,“我不否認這肯定會發生,畢竟請我們去打仗,不可能一點好處都不讓我們撈,這不現實。但是遼,野心比大夏更大吧?耶律絕對不會滿足于只把金變成自己的附屬國,他做夢都想要吞并金的國土,讓金變成遼的一個州郡,這可比附屬國的待遇還低呢。若是耶律得逞,金這個名號,將會成為歷史。”
“誒,那些待會兒再說。”薛瑞天一揚手里的扇子,力道沒控制好,差點糊在金菁的臉上,他一點都不在意,只是挑挑眉,又繼續說道,“我們現在需要討論的是我們的應對措施。不管耶律最后的決定是什么,我們要以不變應萬變,不能因為他們之間的混亂而被波及。”薛瑞天看向沈茶,“元帥的建議呢?”
“徹底封鎖邊境,除各國使團之外,閑雜人等一律不許進出。”
“這是應對這種情況最有效的方法了,不過,要跟陛下打招呼,免得朝中有人借此機會大做文章。”薛瑞天用扇柄敲打著自己的腿,“以暗影傳信的速度,明天的這個時候,陛下就會收到消息了。等到朝中有人對此提出異議,陛下也可以有理有據的反駁。”
“宋其云和夏久的信送出去沒有?如果沒有,就把給陛下的消息夾在他們倆的信里,派暗影送回去。”
“軍師這個主意很好,不引人注目,還能將消息準確無誤的送到陛下手中。”
沈茶從桌案上那一摞的信件里面翻出了兩封信交給了金菁,自己提起筆在一張空白的信箋上寫了幾句話,寫完了之后,折成了一個三角形,放入宋其云那封被打開的信封里,用特別的蠟封重新將信封封住。不管這封信是到了太后娘娘手里,還是到了宋玨的手里,看到蠟封就知道內藏玄機了。
沈茶的這封信用的是暗語,在外人看來這是普通的寒暄,但擱在宋玨眼中,這就是一封密函。只有傳遞重要消息的時候,才會用這個法子。這是鎮國公府的獨創,建府以來一直用這種法子向宮中傳送密信,哪怕是后來有了暗影,這個法子也沒有被放棄。
沈茶輕輕的打了個響指,影十八瞬間就出現在她的面前。
“兩位殿下寫給太后娘娘的信,馬上送出去,不要耽擱了!”
“是,屬下遵命。”
影十八接過兩個信封,又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從出現到消失,整個過程也就是薛瑞天打個哈欠的工夫。“這小十八的身法是越來越快,可以稱之為鬼魅了。以后在戰場上,若是需要行刺什么人或者取敵方大將首級的活兒,就交給他了,肯定能完成任務。”薛瑞天伸了一個懶腰,瞅了一眼聊得特別歡實的兩個女孩,搖搖頭,說道,“沒心沒肺的家伙們,日子總是過得特別的快樂。”
“這個是自然的。”金菁回頭看了一眼,轉過頭繼續說道,“那天苗苗喝多了,拉著我不肯讓我走,非讓我陪她說話。她說咱們這種人,心里都不干凈,就是天生的陰謀論者。遇到一個問題或者一件事情,首先就要往不好的方向去想,總懷疑別人會有意加害,會心懷鬼胎,實際上,自己才是那個最大的壞人。”
“這種東西……其實,我們說了不算,不是嗎?我們處在這個位置上,沒有心眼兒、沒有一步步的算計,不能運籌帷幄的掌控全局,就會把這幾十萬大軍白白的葬送,無論是葬送在戰場上,還是葬送在自己人的手里。”薛瑞天自嘲的笑笑,“沒辦法,這就是我們的命,不干凈就不干凈吧,能保住大夏百姓的性命和他們生活的樂土,就已經很滿足了。”
“小天哥這話說得有點不像你了。”沈茶十指交叉放在桌案上,“將我們封鎖邊境的理由告知陛下,我們的后顧之憂也就解除了。現在可以好好的想一想,耶律到底會做如何選擇。以我們對他的了解,這種自己送上門的便宜,他會一口咬住,絕對不會松口。但是……”
“但是,現在有個很嚴重的問題,遼國目前的這個情況,恐怕是沒有余力去幫完顏喜的這個忙的。”金菁給沈茶和薛瑞天添了熱茶,又繼續說道,“遼國的大雪災已經蔓延到了所有的州郡,看目前這個情況,不僅沒有停止的可能,未來一段時間,恐怕這個勢頭會更猛烈。因為雪災的關系,國庫空虛,軍力不足,自保都是勉強,耶律自己還頭疼應該如何控制日益惡化的局面,根本沒有出兵攻打金的可能。”
“以我對耶律的了解,這個人遵循的是利益最大化的原則,就是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首先,他最不可能做的就是抓住完顏喜,曝光他的身份,然后用他跟完顏宗承、完顏萍父女示威。”薛瑞天點了點沈茶,“所以,你的那個想法是錯的,他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
“你的意思是說,完顏父女最大的敵人,其實并不是國內的情勢,而是完顏喜。完顏宗承的王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最擔憂的就是未來的某一天,完顏喜會回來跟他們搶奪王位。如果他們知道這個人落到了耶律的手里,巴不得耶律將這個人殺了,那樣的話,他們的噩夢就結束了。”
“誒,孺子可教,就是這么回事!”薛瑞天用扇子輕輕拍了一下沈茶的肩膀,“我們都能想到這一點,在陰謀窩里出生的耶律會不明白?再說了,完顏父女和耶律一直都不對付,說他們是兩看相厭也不過分,全都想把對方給干掉,只是找不到機會而已。如今,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耶律面前,他不會放棄。”
“扶持一個聽自己話的、唯自己馬首是瞻的新王,才符合遼的利益,符合他耶律的利益。不過,軍師說得不錯,現在以遼的情況,根本不可能幫助完顏喜攻打金。雖說這是個借口,但也是事實,遼國是個什么情況,身在其中的完顏喜,一定會體會深刻的。”
“而且,快過年了,誰也沒有打仗的心思。”金菁摸摸下巴,回頭又看了看紅葉和金苗苗,“你們說完顏喜故意暴露行蹤去見耶律,不會是想著在遼王宮過年吧?他至于落魄到這個地步嗎?”
“你也不想想,他在外面混了多少年了,就算跑的時候帶足了金銀,這會兒也花得差不多了,對不對?而且,他看到了希望,自然要找幫手的。他也知道要過年了,沒有人會為他在這種時候瞎折騰,但有些事情要提前準備好,等過了年,打那對父女一個出其不意,也是很好的。耶律肯定不會幫他,但也不會把話說死了,一定會給自己留有后路的。比如口頭承諾,在關鍵的時刻會提供一些幫助之類的。當然,這個所謂的幫助是真心的,還是打算玩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好戲,那就是天知地知……”薛瑞天撇撇嘴,“耶律他自己知了,最終這場按仇的好戲會變成什么樣子,完顏喜都不是掌控全局的人。”
“除非他找到了更好的幫手,拒絕了耶律的好意。”
“拒絕耶律的好意,或許他會付出更加慘痛的代價。”薛瑞天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無論如何,完顏喜出現在臨潢府,就是金國走向沒落的轉折點。”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有點餓了,我們去找點好吃的,怎么樣?”
“去膳房嗎?”金菁也站起來,踢了踢腿,“有點麻了,苗苗,我們肚子有點餓了,給我們弄點吃的吧!”
“正合我意,我們剛好想去看看那三個可愛的小少年,瞅瞅他們到底有沒有繼承我衣缽的天分。”
金苗苗拉起紅葉,兩個人歡天喜地的跟著薛瑞天和金菁跑出了大帳。
“可算是走了,他們真能墨跡。”原本應該熟睡的沈昊林,在大帳里只剩下他和沈茶兩個人的時候,突然睜開眼睛,但他沒有坐起來,只是翻了個身,伸手摟住了沈茶的腰,嘟嘟囔囔的說道,“可我不得不承認,你們剛才的討論非常的不錯,看你們這么能干,我也是很欣慰的。”
“兄長不怪我們擅自作主,先斬后奏嗎?”
“送出的那封信,還是封鎖邊境?”沈昊林收緊放在沈茶腰間的雙手,帶著很重的鼻音說道,“這主意很好啊,你要讓我想,我也不能想得更周全了。茶兒,我還是很累,陪我睡一會兒吧!”
“兄長!”
“嗯?”
“我突然覺得,小天哥有句話說得很對。”
“什么?”
“生病的人,可真愛撒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