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黑祿兒的注視,阿飄轉過頭,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露出一抹淡笑。
阿飄大概清楚他心里在想知道,其實,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誤打誤撞,居然真的被她給蒙對了。
要說這里面的功勞,還真不是她,而是善大。如果不是善大無意間說漏了嘴,恐怕她也想不到這點。畢竟很難想象這人世間,會有這么狠心的父親,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將自己的親生兒子交出去。至少,她活了這些年,也沒有見過。
阿飄輕輕地嘆了口氣,她記得剛才在湯池的時候善大的話,他說此生最大的心愿,并不是有什么成就,而是能和兄長一起泡個湯。他說他長這么大,沒有跟兄長一起洗過澡、泡過湯。除此之外,他還說了一句,不知道兄長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習慣,無論天氣多么的炎熱,都從來沒有在外面的河里戲水。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才引起了阿飄的疑心,她追問了一句,是不是從來沒有見過善強洗臉。她當時也只是有個念頭一閃而過,覺得自己的這個念頭特別的荒唐,但還是想要試探一下,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可她萬萬沒想到,答案居然正是她覺得很荒唐的那個,也沒有想到,是世間真的有這樣狠心的爹娘。
想到這里,她看向依然沉默的善強,無奈的搖搖頭,雖然他做的事情十惡不赦,但他也是個苦命的人。
善強不知道黑祿兒和阿飄心里的這些想法,他確實如黑祿兒猜測的那樣,才盤算著應該如何開口。
他從小就假扮別人、失去本我,雖然說是心甘情愿,但說實話,他的生父也沒有給他選擇的權利,畢竟他頂替別人身份的時候,只是個還不到三歲的毛孩子,話都說不利索呢,有什么能力為自己做選擇。可是,等到他可以為自己選擇的時候,早就已經深陷泥潭、無法自救了。
想到那個恬不知恥自稱是自己父親的人,說什么這樣做都是為了他們好,既然那么看重善大,就得有好好保護他的本事。族中有不少人都盯著這個孩子,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可以保護他的周全,也可以尋找善家的秘密,沒什么不好的。
雖然善強知道,那個人是滿嘴胡說八道,沒有一句話能信的,但唯獨最那點護善大周全,真正的打動了他,這也是讓他一錯再錯的原因。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果然人一旦有了軟肋,就不會無所顧忌,做什么事情都會縮手縮腳,那顆想要反抗的心,就漸漸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想到這里,善強輕咳了一聲,抬起頭朝著看向黑祿兒和阿柔,張了張嘴,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怎么?”黑祿兒示意阿柔準備開始記錄,自己站起來,慢悠悠的走到了善強跟前,“想好了?是不是可以跟我們說說了?當然,如果沒有想好的話,還可以繼續想,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等你想清楚。”
“不用了,我已經想明白了,有些話壓在心里太久了,如果不說出來的話,恐怕會遺憾終生的。不過,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想要問幾位大人。我弟弟他……”善強吞了一口口水,“他是否知道我的身份?”
“你是說你倭人的身份,還是你河下少主的身份?”
“都是。”善強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
“你不想他知道你的身份?”
“這個……當然是不想的。”善強用一種乞求的目光望向他們,“各位大人,您幾位……”
“放心,我們什么都沒有說,他什么都不知道。”黑祿兒長長地嘆了口氣,側身看了一眼走到自己旁邊的阿飄,“他知道的也只是你希望他知道的,其他的都一無所知。如果你不愿意讓他了解這些,我們是絕對不會多嘴的。”
“多謝各位大人。”
“在他的心里,無論你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兄長,還是他的堂哥,無論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他養大,在他的心里,你都是那個一心一意幫扶他,一心一意護著他的大哥。”阿飄淡淡地笑了一笑,“我們也不是那種武無情無義的人,自然會如了他的心愿,不讓你在他心中的形象有所損毀。”
“那就多謝各位大人了,我此生唯一牽掛的就是他,這件事從頭到尾,他都是無辜被牽扯進來的,要說什么最應該被原諒,那就是他了。”
雖然是被綁著的,但善強還是很鄭重的做出了作揖的動作,哪怕只是動了動他的腦袋。
“兄弟情深,我等完全可以理解。”
“話說到這里,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如果各位大人能答應我,那我真的是死而無憾了。”
“是什么?”黑祿兒和阿飄相互對望了一眼,“說來聽聽,如果是我們可以做到的,那應該是沒有問題。”
“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死罪難逃,我也不想像各位大人、還有完顏殿下搖尾乞憐,想要繼續在這個世間活著。只是……”善強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希望在我死后,不要讓我弟弟來給我收尸,我們兄弟的緣分,到今天就算是盡了。”
“這個沒有問題。”黑祿兒點點頭,“我們會幫你收殮的。”
“不必了。”善強搖搖頭,“只需要一把大火,徹徹底底的燒個干干凈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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