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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8 青出于藍

  宜青府外遠郊的鸞鳴山深處傳來一陣陣噴嚏聲,震得四周樹枝上的小鳥四散奔逃,以為有什么危險要發生似的,過了一會兒,又發現危險似乎解除了,這些小鳥又紛紛飛回茂林之中。

  被這些茂林包圍著的,有一座占地極廣的莊園,建筑風格和金國的建筑是完全不同的,反倒很有大夏江南水鄉的意思,小橋流水、假山噴泉,亭臺樓閣,樣樣都很精致,樣樣都顯示出主人家不俗的品味,這樣大的一處莊園比金國的王宮顯得更氣派,更華貴一些。

  除此之外,更有意思的是,從這座莊園的外墻來看,建成的時間應該超過三十年之上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層層密林包圍著,還是因為這鸞鳴山深處的機關,這莊園竟然從來沒有被發現過,甚至說,宜青府的人,上至完顏家,下至普通百姓,都不知道深山之中還有這么一處隱秘的存在。

  穿過景致不錯的庭院,通過一條鵝卵石的小路,就來到剛才發出一陣陣噴嚏聲所在的偏廳,偏廳門口站著幾個武人打扮的隨從,但凡周圍有什么風吹草動,他們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

  走進偏廳,第一眼就可以看到這里面有兩個樣貌出眾、衣著華貴的貴公子,一個坐在正位上靜靜的看著書,時不時的還把眼睛從書上挪開,看看坐在窗邊貴妃椅上的另外一個公子。

  而懶懶散散的窩在窗邊的貴妃椅上的公子,一點都不在意被人打量,他正在用帕子很無奈的擦著鼻子。

  就在剛剛,這位懶洋洋的公子,打了十數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現在腦子嗡嗡的,已經顧不上其他的了。

  如果遠在嘉平關城正被審問的甄不悔在場的話,一定能認得出來,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荊王兄弟,那個看書的是荊王,打噴嚏的則是從小就身體不好的楚寒二少爺。

  “剛才外面的小鳥都被你的驚天一震給嚇跑了。”坐在正位上看書的荊王,再一次掃了自己兄弟一眼,“你這是怎么回事?是受寒了,還是傷風了?怎么一下子就打了這么多噴嚏?”

  楚寒沒說話,只是輕輕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太清楚。

  “我們剛剛搬到這里,山里的夜晚要寒冷一些,你睡覺又喜歡踹被子,難免不會著涼。”荊王一邊說,一邊朝著立在偏廳門口的隨從擺擺手,說道,“告訴膳房的姜師傅,給二少爺煮個姜湯,多放姜末,祛祛寒。順便再去后面,把朗朗中找過來,等一下給二少爺把把脈。”

  守在門口的其中一個隨從答應了一聲,去膳房給姜師傅傳王爺的口令了。

  “兄長,不用朗大夫了,我沒什么事兒。”

  二少爺楚寒一邊繼續打著噴嚏,一邊擦著鼻子,順便還在貴妃椅上滾了兩下,滾完之后從旁邊的小案幾上拿起小茶壺,倒了一杯熱熱的茶,吹了吹熱氣,小口小口的喝了下去。

  “我覺得不是傷寒,也不是吹風著涼,我真正病的時候,也沒一下子打過這么多的噴嚏,這一次,感覺是誰在罵我。”楚寒呼嚕呼嚕喝完了一晚上,舒服的長嘆了一聲,說道,“而且還不是隨口罵一罵的那種,還是罵得特別狠、特別解氣的那種,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把人氣成這個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應該心里有數才對啊,最近還不知道是得罪了誰嗎?”

  “最近坑的人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估計被我坑的人,都有可能罵我。”

  “那你不如想想,最近把誰坑得挺慘的,就知道誰罵你了。”荊王露出一抹壞笑,把手里的書放在一邊,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小口,樂呵呵的說道,“這是虧心事做多了的現世報吧?人家罵你也是活該,都是你自己找的,是不是?”

  “兄長就不要嘲諷我了,我都這么難受了,還是心疼心疼我吧,好不好?”二少爺因為噴嚏打的太多了,說話的聲音都是悶悶的,一聽就是鼻子不通氣導致的。他喝完了茶,從案幾上拿了一個小藥瓶,拔掉上面的塞子,放在鼻子下面狠狠的嗅了一下,說道,“舒服了!對了,小黑知道咱們搬過來,想要來看看,被我給攔下來了。這種時候從貿貿然從宮里跑出來,生怕別人不盯著他呢!”

  “好不容易離孩子近了,孩子想我們,自然要來看看,這個也是情理之中的。不過,確實是時機不太對,完顏青木這段時間這里……”荊王指指自己的腦袋,“好想不太正常,感覺逮誰咬誰,他們營里面也是人心惶惶的,生怕自己一個運氣不好,就被他給盯上。”

  “所以,這個時候小黑從城里出來,有點不太方便,很容易被抓住小辮子。更何況,完顏萍那邊也需要他看著,現在她……我是說完顏萍,能信任的人不多了,小黑就是其中一個,如果完顏萍找不到他,他又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我們這些年的謀劃也就有點危險了。”

  “嗯!”荊王點點頭,吃完了一塊點心,又拿了一塊,說道,“完顏萍可以信任的,除了小黑,還有她身邊的女侍,不過,那是小茶的人……”說到這里,荊王停頓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弟弟,臉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小寒,為兄大概能猜到,剛剛是誰在罵你了。”

  “我……好像也知道了。”楚寒伸出手指頭算了算,看看自己的兄長,“如果是我們猜的這樣,算算日子,應該也差不多了,是吧?小甄是該暴露了,對吧?”

  荊王看了一眼自己兄弟,看到楚寒那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輕笑了一聲,說道,“新兵營差不多三個月,再加上小甄的腳程,確實是差不多了。那群耗子的人應該也露出馬腳被小甄發現了,就看小甄會用什么法子捅到那幾個小孩的面前了。一旦證實那些小耗子的身份,他們這一次要好好記著你的情兒了。”

  “他們?”楚寒把小藥瓶重新放到茶幾上,一臉生無可戀的歪在貴妃椅上,看著自己的兄長,說道,“你的這個他們指的是昊林他們?”

  “當然說的就是他們,最大得益者就是他們,不是嗎?你幫他們鏟除了這么大的一個禍患,他們總歸是要感謝你的,至于這個感謝的方式是什么,那可就不知道了。”

  “對此,我完全不抱任何的希望。”楚寒輕輕搖搖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看吃完點心、擦了擦手、又重新拿起那卷書的兄長,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哥哥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就是他們罵我的結果,還念著我的情兒,好好的感謝我,那豈不是癡人說夢嗎?他們不惱我,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以莪們對他們的了解,說不定會想別的法子來折騰我們。”

  “你派小甄去嘉平關試探那幾個小家伙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會被他們罵的、被折騰的。”荊王翻了一頁書,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那幾個小的,可不是會輕易被人擺布、輕易被人試探,還不知道如何反抗的。他們要是報復,一定會報復一個大的,咱們也不用猜,猜也猜不到的。”

  “我當時想過了他們會報復,但還是沒忍住。這次讓小甄去試探他們,只是想看看,他們在面對誘惑的時候,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誘惑?”荊王一挑眉,輕笑了一聲,“他們心里是有一個目標的,就是要把青蓮教和背后的人給揪出來,讓他們徹底的毀滅,不止是為自己家族報仇,也是為了保證大夏未來五十年、甚至是百年的太平盛世。有了這樣的一個遠大的目標,還能有什么誘惑可以吸引他們?他們完全不會在乎那些的,你呀,我當時聽了你的這個計劃,就覺得你是在做白工。可是你那么興致勃勃,我也不好潑你冷水的。”

  “兄長是不忍心潑我冷水嗎?”楚寒哼了一聲,在靠枕上又滾來滾去的,“明明兄長也是好奇的。”

  “我只是好奇他們知道了是試探,會有什么樣的反擊而已。再說了,我不讓你做,你就真的不做了?你也不是那么聽話的孩子,對吧?既然一定要做,那就讓我跟著你一起做,他們要報復,也是報復我們兩個的。”荊王又翻了一頁書,看著碰著一碗熱氣騰騰姜湯的隨從,朝著他招招手,指了指又開始打噴嚏的楚寒,說道,“給二少爺端過去。”

  “還真是要多些兄長了。”

  楚寒看著這一碗姜湯,深深吸了一口氣,捏住自己的鼻子把這一整碗都干了,喝完之后,被辣的直撇嘴,趕緊從案幾上拿了一塊蜜餞塞進了嘴里。

  “喝完了就裹上那條羊毛毯子,別再著涼了。”荊王打了個哈欠,看了一眼楚寒,“你知道你自己身體什么樣,還是盡早把身體里的寒氣逼出來比較好,別到時候該你出場了,你又病倒了。”

  “兄長不必擔心,我心里還是有數的。”楚寒裹緊了羊毛毯子,靠在靠枕上,“現在想想,確實有些孟浪了,但是我們的手伸進沈家軍,不被他們發現是不可能的。我當時就是想看看這幾個小孩到底怎么樣,能不能接受我們的這些,我是想著吧,咱倆也不可能真的活成老妖精,手里的這些與其交給小黑,不如交給他們,是不是?”

  “這也只是我們的一廂情愿,不是嗎?他們年紀輕輕,就已經位極人臣,且手握重兵,又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實力已經足夠了,我們給了他們,并不是錦上添花,說不準還會給他們惹麻煩。”

  “這倒也是,有多少繁花似錦的背后,隱藏著巨大的危險。”

  荊王看著自己的弟弟,輕輕搖搖頭,說道,“他們跟我們是不一樣的,鎮國公府、武定侯府、還有圍繞在他們身邊的年輕小孩,都是要做孤臣的,是絕對忠于皇帝陛下的,而皇帝陛下現在是信任他們的,他們也不會有什么二心,但以后呢?”

  “以后?什么以后?”

  “他們的后人也會像他們一樣,完全的彼此信任嗎?昊林他們手里握著這么多的勢力,他們的后人會不會變成未來皇帝的磨刀石?會不會又發生我們的悲劇?”

  “兄長說的是,是我想的不夠周全,挨罵也是活該的。”楚寒笑了笑,“不過,現在的小年輕也跟咱們年輕的時候完全不同了,一個個的主意可正了,這算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吧?”

  “可不是,我們年輕的時候,可沒有他們的心思和手段。”荊王看看自己兄弟,有些擔憂,“真沒事?”

  “沒!”楚寒輕輕搖搖頭,一副病懨懨的樣子,笑道,“惠蘭的藥,還有不少,可以容忍我多生幾次病。我只是有一種感覺,只要生一次病,身體就會比之前好上一分,也不知道是為什么。或許真的像惠蘭當年說的那樣吧,再多活幾年,看著這些小孩們長大,看著他們的孩子長大,我們也就放心了,是不是?”

  “希望是這樣。”

  “惠蘭鐵口直斷,他說的話一般錯不了,當年他不就是說,小茶一定會知道自己身世嗎?”楚寒公子又打了個噴嚏,懶洋洋的在靠枕上蹭了蹭,說道,“只是軒轅那個家伙前些日子來信,好像很苦惱的樣子,小茶那個孩子對回歸軒轅家似乎也不是很樂意,更別說改回軒轅這個姓氏了。”

  “軒轅家和沈家之間是有婚約的,小茶回不回去,改不改姓其實沒什么關系,解決完了這個事兒,她和昊林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看到弟弟那個樣子,荊王無奈的搖搖頭,“軒轅也不是跟你吐苦水,而是炫耀他這么多年之后,終于可以在小茶面前擁有了一席之地,而我們折騰半天,也不敢跟孩子們見面。”

  “那又如何,我們的好日子也快到了,不是嗎?只要夏、金兩國一開戰,我們就能斷了那群耗子的后路,就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孩子們的面前,所以,軒轅想要得意就讓他多得意一會兒吧,反正能得意的時間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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