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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無論是什么人策劃了這一次的搶劫,放在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舍利子沒丟就很好了。」薛瑞天想了想,「對于我們而言,白鷺書院的慘劇,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整個過程。」
「對!」沈茶點點頭,同意薛瑞天的看法,「只要確定流寇不是路一丞和他背后的人引過來的就可以了,還要確定另外一點,他們是不是利用這個,來要挾沈二爺了。」
「流寇肯定不是他們弄來的,這一點現在可以確定了。」梁潔雀看了看沈茶,說道,「路一丞或者說他背后的人再不擇手段,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這種手段太過于激進了,一個弄不好,那就是全軍覆沒。路一丞看上去應該是他們比較重要的人,如果因此丟了命,他們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是這樣的。」沈昊林也同意這個說法,「與流寇合謀,無異于與虎謀皮,流寇是沒有人性的,在整個過程中發生了什么,都沒有辦法確定,哪怕事前約法三章,他們也不會遵守的。如果遇到意外的話,他們一定會確保自己的利益,以自己為先的。」
「兄長說的沒錯。」沈茶點點頭,「那他們是不是用這個來要挾沈二爺了?」
「那就不知道了。」梁潔雀想了想,「我印象中,二哥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只是經過這個事兒之后,他跟二哥的關系更好了,他后來跟著一起來家里,也是這件事情之后。可是……」她停頓了一下,「我并沒有看到他們兩個有什么特別神秘的、悄悄的談話,路一丞在家里的表現也非常的正常,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小孩,一點特別的都沒有。」
「沒有四處轉轉什么的?」
「沒有。」梁潔雀輕輕搖搖頭,「他可能有點害羞,總跟在二哥身邊,如果二哥不在,就乖乖的坐在一個角落看書,哪兒也不去。我對他的印象還是挺好的,雖然有點害羞,但還是很會照顧人的。」
「能看得出來,您對他沒什么惡意。」
「是啊,如果他真的沒有誘惑二哥,我對他真的沒有什么意見,他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除了自己家人之外,二哥最用心結交的一個人。」
「梁姨說的這個對。」沈忠和點點頭,「雖然二叔表面上看著朋友很多,但其實知己幾乎沒有。如果路一丞并沒有對他動手的話,沒有別有用心,他可能是二叔唯一的知己。」
「可惜了。」沈茶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梁姨,沈二爺有沒有跟您說過,整個打斗的過程?」
「這是說過的。」梁潔雀看了一眼沈茶,又繼續說道,「因為事情過去很多天之后,他睡的都不是特別的好,他說每天閉上眼睛,都會夢到那些畫面,如果不找個人說出來的話,他可能會因此而瘋掉的。但他又不敢跟義父說,也不敢跟大哥說,身邊可以說的人就只有我了。」她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他這種狀態是不是正常的,但為了安慰他,就是很認真的聽他的傾訴。」…。。
「他的狀態是非常正常的。」
薛瑞天、沈酒、沈忠和異口同聲的說道,說完了,三個人還對望了一眼。
「正常?」梁潔雀看看沈忠和,「你不會也是這樣的吧?」
「上過戰場,親手砍殺過敵人的,基本上都有這么一個過程。我也是人,不可能避免的。只不過,就看這個過程的長短罷了,有些人長一點,有些人短一點。」
「那你是哪一種?」
「我還行吧,兩三天就適應了。」看到梁潔雀露出心疼的表情,沈忠和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薛瑞天,又看了看沈昊林、沈茶和沈酒,最后看了看金菁、金苗苗他們,說道,「除了您之外,這個過程應該是每個人都經歷過的。而且,我很幸運的一點就是,我比他們 的情況可能好點,畢竟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已經是十七八歲了,已經不會對那些畫面產生什么恐懼了。可他們不一樣,他們經歷那些的時候,年紀應該比我小很多,而且他們見的場面,是我們這輩子都見不到的。」他看著薛瑞天,輕輕揚了揚洗吧,問道,「是這么回事,對吧?」
「確實是這樣的,我們沈小將軍現在還不到十六歲,已經征戰了三四年了。」薛瑞天看了看又重新趴在桌上的沈酒,又看了看坐在沈昊林身邊的沈茶,「那邊的大將軍今年年底才十八歲,但也領兵五六年了。」
「這么……」梁潔雀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們這么小,為什么……」
「北境和南境是不同的,梁姨,您不能用咱們家那邊來看這邊。」沈忠和重重的嘆了口氣,「嘉平關城才是真正的戍邊,我們一年打不了幾場大規模的仗,更多的時候是維護海上的安全。但是在北境,一年到頭幾乎只有冬天的時候是休戰期,剩下的時間都是在戰火中度過的。」
「沈大人說的不錯。」薛瑞天點點頭,朝著一臉錯愕的梁潔雀笑了笑,「現在情況要好很多了,前些年的這個時候,早就已經是兵臨城下了,我們根本不可能這么悠閑的在這里聊天的。其實,不單單是我們這些行伍出身的,這里的百姓都是很小就見過這些場面了。」
「邊關就是全城皆兵,最緊要的關頭,全程的百姓都要上戰場的,無論多大的年紀。」沈忠和看看梁潔雀,「四大邊境,唯北境是最為艱苦和艱難的,這也是為什么那些倒霉的御史參任何人,都不敢參鎮國公府和武定侯府的原因。」
「沈大人,此言差矣。」薛瑞天擺擺手,「我們也沒少被他們參,只是陛下圣明,懶得搭理他們就是了。」
「你們……」梁潔雀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想要說點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說,最終只能嘆了口氣,「我以為二哥那么小就經歷那些就已經很……讓人無法接受了,但沒想到,你們更……」…。。
「更勝一籌嗎?」薛瑞天擺擺手,「沒有什么苦,也沒有什么難,我們享受了大多數人享受不了的權力,就要承擔守衛疆土的這個責任。」
「現在一看,二哥跟你們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梁潔雀輕輕嘆了口氣,「不過,他是文人,雖然習武,但也只是為了強身健體,去考武舉也是一時興起,之前并沒有這個打算的。所以,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真的……」
「用刀砍向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吧?」
「對!」梁潔雀看向沈忠和,點了點頭,說道,「他說,那個感覺一點都不好,如果可以的話,他這輩子都不想要有下一次。可惜,他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體驗,對象換成了自己的家人。」
「梁姨,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這就是二叔的命,躲應該是躲不過去的,只能接受。」沈忠和無奈的搖搖頭,「您還是繼續說當時發生了什么吧,白鷺書院的護衛應該是沒有擋住那些兇神惡煞,讓他們沖進了學院里面,是不是?」
「這個是一定的,最慘的場面就發生在書院里面。就在護衛來稟報有流寇圍攻,院長和山長以及那些學子才把先生們藏好,白鷺書院的大門就已經被攻破了,流寇長驅直入打入了最前面的院子。」
「最前面的院子?是做什么的?」
「白鷺書院的前院是文試學子的學堂,穿過中庭,后面是武試的地方,因為武試大多數的情況下都在室外,所以,后院更合適一點。再往后,就是院長和山長、先生們的私人領地了。而傳說中的舍利子,就在最后一層院子。」
「目標在最后面?」沈忠和冷笑了一聲,「這是要踏平整個書院,才能把舍利子拿到手啊!他們膽子真大啊,真的沒想過有人 會攔著他們嗎?」
「主要那個所謂的內應和流寇都沒想過,白鷺書院的這群人,看上去文鄒鄒的,實際上還挺能打的,他們原本想要速戰速決,可沒想到剛打入前院,就遇到了很猛烈的抵抗。」梁潔雀嘆了口氣,「院長、山長,以及年紀大的那些學子,本來是想著路一丞和二哥年紀太小了,需要他們保護,所以,就把他們擋在了最后,能確保他們一時的安全。可等流寇真的打進來了,這兩個人雖然都挺害怕的,但還是跟著師長、跟著這些哥哥們往前沖。」
「沖在了最前面?」
「嗯!」梁潔雀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又繼續說道,「是不是想不到?他們那么小的年紀,就直接往前跑?一點都不害怕?」
「是真的不害怕嗎?」
「估計不是,只是被當時的氣氛所感染了,以為自己不害怕,但其實還是害怕而不自知。」
「這個有可能。」沈忠和比較同意這個,「但他們的勇氣還是很讓人佩服的。」…。。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勇氣的話,可能根本沒有可能活下來。再加上他們覺得自己已經習武多年了,都可以獨立的生活了,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不能依靠別人來保護他們,他們也要肩負起保護別人的責任。所以,他們就沖的很猛,二哥說,后來聽那些年紀大的哥哥們告訴他,其他人看到他們往前沖,想要拉他們一把都沒能拉住,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舉著刀沖到最前面去了。」
「二叔他們那會兒年紀還是小,不知道真的打起來了,跟他們平時那些比武什么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是啊!」梁潔雀苦笑了一聲,「所以,他們憑著一腔熱血沖過去了,但真到了最前面,他們又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但那些匪寇可不給他們猶豫的時間,看到兩個小孩不自量力的沖了過來,他們自然不會放過的。剛才國公爺也說過了,流寇不會有什么人性的,無論男女老少在他們這些畜生眼里都是草芥,都是螻蟻。」
「他們的刀朝著兩個孩子揮過去了?」
「是啊,二哥說,當時的反應就是,要完蛋了,小命兒要撂在這兒了。」梁潔雀輕輕嘆了口氣,「但身體做出了及時的反應,眼看一個匪寇的刀就落在自己的頭上了,他手里的刀狠狠的抵住那把砍下來的刀,勉強躲過了第一刀。不過,有了這一次的經驗,接下來就很順暢了。二哥和路一丞好像是被這一下激發出了什么本性,別看兩個人都是小孩,個子不高,但功夫確實是不錯的。」她看了一眼想要說點什么的沈忠和,朝著他擺擺手,說道,「你別這么看著我,這不是我說的,是白鷺書院的人說的。那次之后,我們火急火燎的去接二哥回家,必然是要拜訪院長、山長,他們為了保護這群孩子,都已經用盡了全力了,作為家人,如果不去拜訪的話,那就是有點忘恩負義了。」
「這倒是。」沈忠和點點頭,「所以,是他們評價的?」
「是啊,院長那個時候已經蘇醒了,跟我們說,萬萬也沒有想到,二哥年紀這么小,居然這么能打,他們能扛下來等到援軍的到來,兩個小孩也是出了很大的力氣的。」梁潔雀無奈的笑了笑,「二哥自己也說,后來發生了什么,細節都不是很清楚了,從一開始的恐懼,到后面已經沒有知覺了,滿腦子都是要擋住這些流寇,只要擋住了,他們就贏了。所以,他手里的刀,不斷的往那些流寇的身上砍去,看到他們不斷的被自己砍傷到在地上,然后,又有新的匪寇補上來。二哥說,他被真正激發的時候,應該是看到院長和山長奮力殺敵,但被流寇圍攻導致重傷的時候,心中的怒火徹底被點燃了,完全沒有一絲絲的理智存在了,他只記得自己怒吼了一聲,就朝著流寇最多的地方沖了過去。后面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了,還是他學院的山長和其 他人說的,就看到他扛著刀,見人就砍,完全殺紅了眼。他那個狀態也激怒了流寇,他們開始圍攻二哥,后來是路一丞和幾個護衛沖進去,把人給拽出來的。路一丞因為救他,還被一個流寇在肩膀上砍了一刀,這條胳膊差點都廢了,幸好及時救治了。」
「這就是之前說的救命之恩?」
「對啊!」梁潔雀一攤手,「如果路一丞不替他擋這一下,這要是落在你二叔身上,你二叔就徹底告別這個世界上,你根本就見不到他了。」
「那確實是救命之恩了。」沈忠和想了想,「后來呢?」
「雙方都已經喪失了完全的理智的時候,眼看著就要同歸于盡的時候,府衙的府兵終于沖破了重圍趕到了,這才把所有的流寇一網打盡。」
「這不容易啊!」沈忠和嘆了口氣,「白鷺書院經過這一劫,大概也能順風順水了。」
「確實是。」梁潔雀朝著沈忠和笑了笑,「你沒說錯,等到白鷺書院重新開學之后,就再也沒有出過任何事情,一直到現在,已經是很有名氣的書院了。」
「這樣也挺好,算是因禍得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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