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女子不出二門。
當世的規矩沒有那么夸張,但千金小姐很少有親自跑到前院來的。
更何況還有幾個明顯嫁人的婦人,被一眾仆婦簇擁著,幸災樂禍看過來。
顧瑤憑著原本的記憶,很容易認清她們的身份。
該來的,不該來的全到了。
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這么大的臉面,都是奔著顧四爺過來的。
有明顯來看熱鬧的三伯母錢氏和她身邊的七小姐顧玲,端莊持重的大伯母歐陽氏,她的手臂被四小姐顧璐虛扶著。
顧璐秀雅文靜,一雙秋水般眸子明亮,通身書卷氣息,一見便知她是一位才女。
只是她在看向顧四爺時,難免露出一抹恨意,雖然很快就消失了,但她唇邊的輕視卻沒有多加掩飾。
而同顧璐相對得是一位雙眉入鬢,頗有英氣的女孩子,鴨蛋臉龐,膚白貌美,清麗中蘊含一抹艷色。
這就是英國公的外孫女,顧四爺的嫡出長女,顧家排行在二的顧珊顧二小姐。
她到是沒對顧四爺有過多的關注,銳利不加掩飾的目光直直看向隨著李氏下了馬車的蕙娘。
看清楚蕙娘后,顧珊挑釁般看了一眼顧璐,輕笑道:“四妹妹無需再提替太太操心了,她搶不走父親。不過我想太太許是能同她說到一起去,還會同情她嘞。”
“二姐姐這是什么意思?”
顧璐咬著嘴唇,反駁道:“一個通房而已,我娘還沒放在眼里,隨意安排也就是了,她根本沒資格同我娘說話。”
“四妹別生氣,我的意思是……太太和她不都是沒得到家里認可,就同父親……”
顧珊提著帕子掩住嘴角的嘲諷,“她比不上太太,不似太太有娘家撐腰,自然她也只能做個通房了,她同太太愛慕父親的心是一樣的,可以為了愛慕而不顧一切。傷害旁人也在所不惜,只要能同父親一起,名聲也不要了。”
“對了,還有一點太太比她強,太太再仰慕父親也要顧全名聲,否則也嫁不進顧家來。”
顧珊繼續嘲諷:“搶到手后便發覺同想得不一樣,反倒擺出受害者的姿態來,也不知是裝給誰看的。”
“二丫頭。”
歐陽氏打斷道:“你怎么說話呢?姐妹之間當和睦一些,四丫頭一直敬你,讓你,你也當禮尚往來才是,有個長姐的樣子。”
“禮尚往來?大伯母別說笑話了,四妹妹何時把我當長姐看過”
顧珊回以冷笑,“四妹妹這段日子討好大伯母真沒白費啊,我只是說了幾句大實話,就被大伯母指為虧待了妹妹,您是沒瞧見太太在背后下絆子讓我難堪,還是沒瞧出四妹妹親近我表哥,反正我娘已經去了,看不見旁人欺負我!人死如燈滅,她對大伯母沒有用處了。”
“顧珊……”
歐陽氏氣得手臂顫抖,以前顧珊還算聽話,雖然有些傲氣,但不至于容不下人。
這幾日顧珊越發似刺猬了,誰都對不起她似的,不僅對顧璐,對她也多有抱怨。
“我是真該死,不該提起大伯母為大伯父入閣,求到太太面前,汪家幾代在翰林國子監為官,家世清貴,堪稱清流表率,大伯父如今最缺少清流的贊譽,我外祖父已是幫不上忙了。”
“我就該安靜的,老實的待著,默默承受太太的冷遇,不該說話,不該反抗。”
“是不是我這么做,你們就會疼我?”
顧珊轉身看向顧四爺,她無法壓制的惱恨令顧瑤心驚,這不是看父親,而是刻骨銘心的仇人啊。
顧四爺到底做了什么?
讓女兒們如此的恨他!
顧珊說道:“過幾日是娘的忌辰,父親若是再忘祭拜娘親,我可勸不住舅舅們了。”
直接叫人牽出馬,顧珊利落上馬,輕蔑般看著顧湛,“父親的艷福真不是不淺,也難怪您記不得我娘。”
她操縱韁繩,胯下駿馬長嘯,仿佛有靈性一般直沖二門,而顧四爺坐著的軟椅就在二門邊上。
急速飛馳過來的駿馬讓抬著軟椅的奴才來不及躲閃,四個人一瞬間都各有心思,沒有協調,軟椅被四方拉扯之力僵持著,眼見駿馬到來,顧瑤喊了一句,“統一向右。”
可惜已經晚了。
顧四爺直接從軟椅跌了下來,尚為好轉的傷口再次受到重創,傷口滲血,狼狽不堪。
“早讓你練習騎射,你就是不肯聽娘的話。”顧珊嘲諷般勾起嘴角,“大伯父,我去英國公府為您爭得支持,您做了閣老,別忘了侄女的好。”
縱馬揚鞭,顧珊一騎絕塵。
顧瑤發覺她騎術真不錯,那么快的馬速竟是沒撞到任何東西和人。
她是不是該贊顧珊一聲恩怨分明?
贊她一句虐生父虐得真爽?!
記憶中的二小姐顧珊不是這樣的,是中邪了?還是……同她一樣?
顧四爺茫然坐在地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們……她們這是要干什么?”
顧清眸子閃過一抹薄怒,“你養得好女兒,還好意思問我?以后你管不好她們,就別出門了,她們再說這樣的混賬話,我直接教訓你!”
一甩衣袖,顧清冷著臉走到歐陽氏面前,“四房的事,你以后也少管,讓她們鬧去。”
歐陽氏很少見丈夫如此生氣,福了身道:“以前珊丫頭還是好的,璐丫頭一直很懂事,被欺負了她,受了委屈,她也從來不曾抱怨過珊丫頭。”
看來顧璐提前布局還是有效果的,顧瑤一邊攙扶起狼狽的顧四爺,一邊想著這怕只是開始。
四小姐顧璐連榮國公心頭肉都敢綁,也不是一個忍辱負重,不計較仇怨的。
這兩位小姐斗起來,顧四爺怕是最倒霉的。
是不是她也得離顧四爺遠一點?
難怪李氏怕她被顧四爺連累了,李氏在府上也不是沒有眼線啊。
她錯了,顧家的宅斗不是新手村難度,怕是比終極副本還要驚險萬分。
誰讓顧四爺養出這些個好女兒?
“先去拜見母親,她老人家也該等著急了。”
顧清和藹般看了顧璐一眼,還向她點點頭,顧璐屈膝見禮,親近又不過于諂媚,剛剛張嘴,顧清已搶先一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