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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不一樣的張思維

  “陛下,擅改祖制,不合適吧?”

  申時行這一次最先開口了,臉上的表情有些遲疑的說道:“免稅已經用了這么多年,真的這樣做,怕是會遭到不少人的非議啊!”

  朱翊鈞看了一眼申時行,開口說道:“申愛卿以為此事不好嗎?”

  “朕反而覺得很好,有些窮苦的學子并沒有地,你給他免稅,他也拿不到好處,這有什么用?還不如直接發給他錢糧,這樣對學子來說,也是好事情。”

  可是有投現啊!

  大家心里面都閃過一個詞,可是沒人好意思說。

  本身投現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是在鉆律法的空子,朝廷也想了不少辦法,至少表面上想了不少辦法,用來剎住投現之風,可是效果都不大。

  事實上你讓既得利益者去改革他的利益,這明顯就是一個悖論啊!

  如果現在把投現的事情拿出來,那這個政策更有利于剎住投現之風,估計皇上會實行的更起勁。想到這里,申時行突然福至心靈,抬頭看了一眼朱翊鈞。

  見朱翊鈞不動聲色的看著自己,瞬間就明白了。

  皇上這哪里是不知道投現是什么,這是在裝不知道,皇上也知道這個政策的影響,這擺明了就是要廢掉士人的免稅特權。或者說,被士人開了口子的免稅特權。

  申時行能想得通,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得通,瞬間就沒人說話了。

  事實上在座的大臣們,他們早就過了納稅的階段了,即便是土地全都納稅,對他們來說影響也不大。張四維家里面是鹽商,而且還是大明排的上號的鹽商,可謂巨富。

  交點土地稅,事實上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這件事情不好辦啊!

  “臣覺得陛下這是一個好主意!”在眾人遲疑的時候,張四維反而先開口了:“臣覺得陛下說的很有道理,直接發放錢糧,的確免去了很多的麻煩。”

  “一來收稅的時候麻煩免掉了,二來也可以給士子帶去更多的好處。”

  “畢竟田地鏟除有限,也不是每年都風調雨順,而直接發錢糧,可謂旱澇保收,朝廷財政好的時候,還可以多發一些。對那些家里貧困,實在是讀不起書的士子,也可以適當傾斜,多照顧一些。”

  “陛下能夠想到此等良策,實在是天下士子之福。”

  “臣代天下讀書人謝過皇上厚恩,臣覺得他們也會深知皇上的苦心,皇上此策一出,必定是天下贊頌。”

  所有人都詫異的看著張四維,你這是瘋了吧?

  沒想到張四維的話音剛落,其他人全都轉頭看向了張四維,首輔大人,你這是瘋了嗎?你這么干,你就不怕背罵名?所有人都能想到這條政策出去之后的效果。

  不說天下大罵,估計也差不多了,讀書人不會罵皇上,但是絕對會罵你這個內閣首輔。

  朱翊鈞贊許的看了一眼張四維,笑著點頭說道:“很好,張閣老深得朕心。”

  在大家驚詫張四維這么說的時候,另外一個人也開口了,這個人就是刑部尚書嚴清。

  “臣也覺的皇上此策乃是利國利民之舉,學子可以減輕負擔,朝廷可以節省人力物力,是好事情,臣贊成。”說完這句話,嚴清又閉嘴不說話了。

  朱翊鈞看了一眼嚴清,略微有些詫異,要知道平日里嚴清很少說話的。

  除了自己刑部的事情,嚴清什么事情都很少管,現在聽了他的話,朱翊鈞發現這個倔強的老頭還有另外一面,便笑著說道:“好,嚴愛卿說的好。”

  大家都沒想到嚴清也開口這么說,互相看了一眼,想要反對也沒說出口。

  “行了,那這件事情就這么定了,內閣盡快拿出一個章程來。”朱翊鈞見到有兩個支持自己,直接拍板做了決定,然后站起身子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內閣大學士和六部尚書臉上的表情各異,實在是這個消息帶來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與養士銀的事情比起,潘季馴的事情根本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果然,養士銀的消息傳出去之后,瞬間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只是不傻都知道這件事情怎么回事,回去稍稍的算一下就知道了,如果真的實行了養士銀的政策,那么自己家里面每年都要交上一筆的稅銀。

  土地越多,交的稅就越多,這就讓你沒辦法接受了。

  張四維和嚴清贊成的消息也傳了出去,不少人就將目光對準了這兩個人。彈劾的奏折,議論的聲音,一時間可謂甚囂塵上,吵鬧聲不絕于耳。

  官場上的聰明人都意識到,這一次大明官場怕是要經歷一場大的震動了。

  當然,這里面也有支持這個政策的,比如都察院的御使李植,他就聯合了不少人上了奏折,大肆的鼓吹朱翊鈞的政策,還反駁了違反祖制的說法。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看著手中的奏折,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張四維啊!

  上書贊成這一次政策的,基本上全都是張四維的人。

  顯然張居正死后,張四維一直想攬權的想法沒能得到實現,一直在家里面瞇著等機會。在張居正的陰影下活了這么多年,張四維自然不缺乏耐心。

  這一次自己一提出來養士銀,張四維瞬間就覺察到了自己的機會來了。

  這件事情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也會引起無數的人反對,這就是他張四維崛起的機會。在廷議之上,張四維瞬間就下定了決心,第一個就站出來支持。

  回去之后,張四維便開始動用自己的人,開始大肆鼓吹,而且上書表達自己的贊成之意。

  朱翊鈞看著贊成的奏折,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說實話,因為前世張居正的問題,朱翊鈞對張四維真的很反感,覺得他不是一個好東西。

  雖然朱翊鈞也知道這是自己同情張居正的原因,可是那種感覺就是消散不掉。

  不過這一次的事情卻又給朱翊鈞上了一課,人是會變的,而且很多人是沒什么堅持,也沒什么下限的。張四維所做出的選擇,只不過是他所處位置,做出的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陳矩,著內閣擬旨!”朱翊鈞看了一眼伺候的陳矩,淡淡的開口說道。

  “都察院御使李植,忠正耿直,勤于認事,不畏權貴,實乃都察院之楷模,擢升都察院右僉都御史。”

  雖然朱翊鈞知道,自己這樣做會讓一群趨炎附勢的人大唱贊歌,也會讓一群別有用心的人聚集在張四維的門下。可是在這個時候,自己需要這些人。

  在推行這個政策的時候,只要支持自己推行,他們是什么人,其實沒那么重要了。

  此時此刻,朱翊鈞終于明白皇上為什么會任用奸佞了,有些時候,皇上也是沒辦法。你不認用他們,你想做的事情就做不到,這些人基本上沒什么原則和底線,什么都敢答應,也什么都能答應。

  “是,皇爺,奴婢這就去傳旨!”說道這里,陳矩轉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皇上,徐公公來了!”柳瑟來到朱翊鈞的身邊,躬身說道。

  點了點頭,朱翊鈞直接說道:“行了,讓他進來吧!”

  時間不長徐德就走了進來,恭敬的給朱翊鈞行禮道:“皇爺,你讓奴婢找的那個人,奴婢找到了!”

  “說說吧!”朱翊鈞點了點頭,神情淡然的說道。

  “李贄初姓林,名載贄,后改姓李,名贄,字宏甫,福建泉州人,嘉靖三十一年舉人,陽明心學泰州學派傳人,歷共城教諭、國子監博士,萬歷中為姚安知府。”

  “在當上知府不久之后,李贄就辭官了,回了老家湖北黃安,住在耿定理家,撰寫一些讀史的文章,并教授耿家子弟。”

  “李贄在麻城還多次講學,抨擊時政,針砭時弊,聽任各界男女前往聽講,并受到熱烈的歡迎。”

  “奴婢曾查到,李贄曾言‘若朝廷有一個半個憐才者’出現,使‘大力大賢’的有才之士‘得以效用,彼必殺身圖報,不肯忘恩’。”

  聽到這里朱翊鈞笑著說道:“他這是說的他自己吧?不過這話里面倒是有幾分士為知己者的意思,聽起來更像是春秋士人與主家的關系,倒是很有意思。”

  “說說他的思想吧!”朱翊鈞笑著說道:“雖然陽明心學的泰州學派一直被斥責為異端,為士林所厭棄,但是朕還是挺感興趣,聽說他經常批評理學?”

  徐德點了點頭:“皇爺,心學和理學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泰州學派尤其激烈,他們對理學的批評很嚴厲。”

  雖然這個李贄的很多言論離經叛道,可是他的救世目光依然放在朝廷上,好寄希望于朝廷的官員有“憐才者”,并且愿意以“士”報之,說到底他還是一個讀書人。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跳出忠君的思想,看起來更像是后世的康有為。

  如果真的跳出了思維的桎梏,他應該鼓吹無君無父,而不是寄希望于朝廷。不過如果他真的鼓吹無君無父,朱翊鈞也不會派人查他,并且想用他,直接直接找人將他給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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