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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算盤

  濟南府這邊雞飛狗跳,曲阜這邊也不消停,自從王錫爵住進孔家,整個孔家就透著一股別樣的氣氛。誰都知道王錫爵是沖著孔尚賢來的,不少人幸災樂禍,更多的則是自危。

  孔家能夠縱橫這么多年,依靠的是什么,還不是衍圣公的牌子。

  甚至外孔在外面都有很高的地位,還不是因為這個,一旦衍圣公被撤掉,孔尚賢倒臺,那牽扯到的絕對不是一個兩個。到時候不一定怎么被收拾,他們怎么可能不害怕。

  只不過來的是王錫爵,這也算是儒門弟子,這讓孔家的人松了一口氣。

  可是當一個消息傳到曲阜,整個孔家就亂了套了,這個消息自然就是孔尚齊的陳情書。

  狠狠的將手中的茶杯扔出去,孔尚賢怒不可遏,大聲的道:“蠢貨,都是一群蠢貨,這個時候后了居然還敢做這樣的事情,孔家倒了他們有什么好處。”

  管家躬著身子,一句話都不敢說,他知道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會觸怒這位氣憤的家主。

  孔尚賢喘著粗氣,惡狠狠的說道:“死太監,閹狗,安敢如此欺我!”

  對于徐德,孔尚賢這一次是真的恨上了,那份奏折是徐德代替孔尚齊遞上去的,這里面要說沒有徐德搞鬼,孔尚賢才不信。那個閹狗收了自己的銀子,居然還敢如此行事。

  “走,我們去見王閣老!”孔尚賢平復了一下自己心情,開口說道。

  事到如今,孔尚賢也只能將事情寄托在王錫爵的身上了。如果王錫爵愿意為自己轉圜,那么還有一線希望,現在也只能寄希望于王錫爵是真的維護圣人臉面了。

  管家跟在孔尚賢的身后,臉上閃過一抹無奈。

  自己的家主還沒弄明白事情的根本,求王錫爵有什么用,他是皇上派來的人。既然能被皇上派來,那態度還不明顯嗎?你現在上去求,除了自取其辱,根本什么用沒有啊!

  不過管家可不敢開口,自己家的家主什么德行,管家在清楚不過了,閉嘴才是最好的選擇。

  孔尚賢來到王錫爵的院子,看到了讓他臉色瞬間漆黑的一幕,孔家不少人已經來到這里了。看著站在前面的三個族老,孔尚賢臉色大變。

  “三叔爺,你們這是?”孔尚賢走到三位族老的面前,有些急切的開口問道。

  被孔尚賢稱為三叔爺的是孔家現存輩分最高的人,名字叫孔聞聲。

  孔聞聲今年七十多歲了,平日里也是深居簡出,現在不出山不行了,在這么鬧騰下去,孔家就出大事情了。看了一眼孔尚賢,孔聞聲淡淡的說道:“后面站著去!”

  孔尚賢一愣,隨后心里面就是咯噔一下子。

  事實上孔家的家規非常的森嚴,即便是三叔爺輩分高孔尚賢兩個級別也沒用。嫡長子繼承制度,整個家族都是孔尚賢說的算的,現在從孔聞聲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孔尚賢這個家主的威信蕩然無存了。

  見孔尚賢還要說什么,孔聞聲直接說道:“把他拉下去!”

  旁邊有幾個孔氏族人直接走上來,伸手就將孔尚賢給拉下去了。為了防止孔尚賢大喊大叫,他們還把孔尚賢的嘴給捂住了,然后拖著就拽了出去。

  王錫爵這個時候也從屋子里面走了出來,看到這一幕只能無奈的嘆氣。

  事實上王錫爵心里面清楚,這一次擺明了就是孔尚賢自己招禍,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孔尚賢這就是招禍了。徐德奉皇上的圣旨來祭拜孔子,傻子都知道絕對不是單純的祭拜。

  加上官紳一體納糧的事情,稍稍一想就知道,徐德是帶著皇上的這個命令來的。

  目的也很簡單,那就是讓孔家帶頭支持這個政策,可是孔尚賢是怎么做的?不見徐德,你那是不見徐德罵?你那是擺明了不給皇上面子。

  為了什么?報做生意那一次的仇?為了不掏那些稅銀?

  無論是因為什么,這都是蠢的不能在蠢的了,或許孔尚賢想要些好處,可是王錫爵知道,皇上下了這么大的力氣的官紳一體納糧,怎么可能會退縮。

  既然孔家不支持,那就只能硬推,硬推就需要立威了。

  這個時候立威誰最合適?當然是孔家,自己跳出來了,同時皇上還在孔家這里折了面子。皇上的面子是那么好折的,折了別人的面子,或許沒什么,但是折了皇上的面子,那是要掉腦袋的。

  王錫爵轉回頭,仿佛自己沒看到這一幕,直接笑著對孔聞聲說道:“沒想到居然驚動了老先生,真是罪過罪過,有什么事情老先生派人招呼一聲,我就過去聆聽教誨了。”

  聽到王錫爵這么說,孔聞聲的臉色頓時就好看了不少,這代表著事情還有轉機啊!

  孔聞聲連忙笑著說道:“王閣老來到孔府,是孔府的榮幸,老朽今日來見王閣老,正好和王閣老縱論古今,對于王閣老,老朽可是神交已久啊!”

  兩個人笑著走進了屋子里面,然后就有人上了茶。

  一邊喝著茶,一邊聊著天,兩個人都是讀書人,自然不會沒有話題。

  只不過孔聞聲說的都是孔子和他的弟子之事,言語中頗多感懷。王錫爵自然聽得出來,這是在告訴自己乃是儒門弟子,讓自己看在儒門弟子的份上,為孔家周旋一二。

  可是王錫爵知道,這件事情打的是皇上的臉,生氣的是皇上。

  如果不把這個臉面給皇上轉回來,不讓皇上消氣,其他的方法都沒有。

  王錫爵敢肯定,如果自己給孔家求情,不但自己會死的很慘,孔家也會死的很慘。自己偏向孔家,為孔家求情,只會讓皇上更生氣,到時候就肯定是雷霆手段了。

  看了一眼孔聞聲,王錫爵開口說道:“先生,這一次的事情怕是很難辦啊!”

  聽了王錫爵的話,孔聞聲也不繞了,苦笑著說道:“老朽又何嘗不知道,孔尚賢那個小子這一次是真的辦錯了。還請王閣老看在儒門一脈的份上,為孔家多多周旋。”

  “皇上要打要伐,我們都認,孔尚賢罷免衍圣公也沒關系,把衍圣公給孔尚齊也行,只求衍圣公的爵位留在曲阜。”

  看著孔聞聲,王錫爵有些震驚,他還真的沒想到孔聞聲居然會下這么大的本錢。王錫爵還真的有些動心了,雖然孔聞聲沒說什么好處之類的事情,可是王錫爵知道,自己以后肯定能得到孔家的報答。

  事實上孔家在官場上的能量依舊不下,這么大的家業,加上孔家的名號,自然能夠拉攏很多人。

  如果自己得到了孔家的幫助,自己定然能夠在官場上大有作為,說不定能夠一窺首輔的位子。關鍵是孔聞聲給出的條件太好了,認打認罰,孔尚賢徹底被拋棄了,只求將衍圣公的爵位留在曲阜。

  這樣應該能讓皇上消氣了吧!

  王錫爵如此想到。

  看了一眼孔聞聲,王錫爵點了點頭說道:“如此我會向皇上陳奏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王錫爵直接寫了一份密報給朱翊鈞。當然了,這不是正式的奏折,只是一份密報,將自己的調查結果給遞了上去。

  王錫爵當然不會直白的寫,而是繞著彎子表達了孔家的態度。

  京城,文華殿。

  京城這些日子一直紛紛擾擾的,大事非常多,大家的精力被弄到順天府的稅收上去了。這一次這么大的稅額,還是下了不少人一跳,簡直要命。

  朱翊鈞翻看著手中的奏折,隨后笑著放到一邊。

  “皇爺,密報!”

  朱翊鈞看著張鯨,面容嚴肅了起來,開口說道:“呈上來!”

  密報一共有三份,一份是錦衣衛密報,另外兩份這是內廠的密報。伸手拿起錦衣衛的密報,上面寫的是皮干遇到刺殺的事情,詳細的寫了過程。

  朱翊鈞看完密報,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轉手將密報遞給了張鯨:“你看看!”

  伸手拿起第二份密報,說的還是皮干遇刺的事情,只不過內廠的密報多了很多東西,比如濟南府士紳之中有一個特別扎眼的楊家,內廠懷疑有一個勢力在暗中與朝廷作對。

  第三份密報依舊是內廠的,打開看了一眼,朱翊鈞發現是王錫爵寫的。

  看完之后,朱翊鈞冷哼了一聲,隨手將密報扔在了桌子上:“行百里半九十,這種蠢事朕怎么會做,還認打認罰,只要留下衍圣公的爵位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倒是打的好算盤。”

  “王錫爵!”朱翊鈞臉色很難看,王錫爵還是讓自己失望了。轉頭看了一眼張鯨,朱翊鈞開口說道:“朕問你,邢尚智能夠查出來事情的真相?”

  說完這句話,朱翊鈞緊緊的盯著張鯨,等著他回答。

  張鯨想都沒想,直接說道:“回陛下,邢尚智忠心任事,但是查案卻非他所長,這一次刺殺案件迷霧重重,不是邢尚智能夠破解的。”

  聽了張鯨的話,朱翊鈞從他的身上收回了目光。

  “那就傳旨給徐德,讓他別在曲阜浪費時間了,去濟南府,把案子給朕查清楚!”朱翊鈞聲音淡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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