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報神剛要有所行動,就看不遠處有光飄了過來。
那是一團團藍色的火球,漂浮在半空中呢。火球旁,漂浮著一張張青白色的骷髏頭!視線下滑,看見一幅幅白骨架!
一個披頭散發的人……不不不,不是人,是鬼!他穿著寬松的白袍,漂浮在半空中,看樣子是趴著的,就像在空中飛。
風吹開那鬼的長發,竟露出一張恐怖至極的金色骷髏臉!
耳報通嚇得狠了,雙腿一軟,直接從山頂滾下山底,一頭撞在了樹干上,連悶哼都不曾發出,便昏死過去。
待那隊人馬漸行漸近,飄浮在半空中的金色骷髏頭開口道:“停停停。”
被漆成黑色的軟轎停下。戴著白色骷髏面具,穿著黑衣,卻在黑衣上繡著白色枯骨的隨從們放下軟轎,其中一人將一根手杖雙手托起,恭敬地遞給了戴著金色骷髏頭面具的男子。
戴著金色骷髏頭面具的男子從軟轎上爬起身,接過手杖,一步三晃地走下軟轎,以弱柳扶風之姿走向一邊,一邊吩咐道:“五五五……五個人去下面看看,聞著這血腥味可夠濃的,熏熏熏……熏得人頭痛。其他五人到處看看,能能……能不能尋到我們要的兩味草藥。”
隨從們應道:“諾。”
戴著金色骷髏頭面具的男子一邊向隱蔽處走去,一邊磕磕巴巴地罵道:“你你你……你是山嗎?你長那么高,不怕被雷劈成兩半?!你天生就應該是……是……是蒼蠅!呼呼……呼呼……活該被拍死!看你樣子……呼呼……呼呼……像顆核桃,萬人等著……等著……捶!你怎么好意思把自己當成……呼呼……呼呼……當成山?”聽他罵山十分累人,卻不懂他為何罵得那么來勁兒。得了口癡之癥的人,一般都不愛說話,怕一開口別人笑話。這這位不,碎碎叨叨地一直罵,仿佛要和這明明不怎么大的小山死磕到底,最后讓其變成人,出來磕頭認錯一般。
他發狠道:“若你身上沒那兩味草藥,我我我……我一準兒鏟平了你!嗷……”
一腳踩空,掉進唐佳人拔掉大樹的樹坑里。
隨從們立刻趕回,將他從坑里提出去。
他喘了半晌,終是道:“走走走……都走,不用管我。”
隨從們散開。
他換了個方向,又走了幾步,看見了腳前一個樹坑,他輕哼一聲,避開坑,向前又走了兩步,結果,人又掉進了樹坑里:“嗷……”
隨從們趕來,將他從樹坑里提了出來。
他倚靠在樹上,喘了半晌,才道:“走走走,都走!不不不……不用管我!”
隨從們離開。
他罵道:“誰誰誰……誰挖得坑?缺缺缺……缺德!男人沒雞雞,女人長雞雞!”
待他歇息夠了,干脆避開這段路,向旁邊走去。他明顯體力不支,每走一步都反復要斷氣般費力地大口喘息著。
最后,他選了一處滿意的地方,倚靠在樹干上,喘了幾口后,才掀起袍子,解開腰帶,放出小弟弟……
隔著樹的另一邊,躺著唐不休和唐佳人。
唐佳人猛地吸了一口氣,蹭地坐起身,撕心裂肺地吼道:“休休!”
兩個字,嚇得站在樹后的金色骷髏頭一抖,抖了自己一身!
唐佳人撲到唐不休的身上,急忙摸向他的脈搏,結果……還是毫無反應。
唐佳人跌坐到地上,兩眼變得空洞無神。
金色骷髏頭收拾好自己后,悄然無聲地出現在唐佳人的身后,揚起手杖,砸向唐佳人的頭。
不想,唐佳人突然一低頭,趴在了唐不休的身上,哭嚎道:“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這樣!愣頭青、楞頭青你在哪兒啊?你出來!出來!”
金色骷髏頭捂著胸口,氣喘吁吁了半晌,終是再次醞釀起力量,抬起了腿,要去踹唐佳人。
唐佳人垂淚道:“如果你死了,我以后再也不放屁了。”
金色骷髏頭那氣勢洶洶的一腳,因自己被逗笑,直接偏移,踹了個空。他的身子一歪,直接摔在了木頭上,痛得悶哼出聲。
唐佳人這次終是聽見了動靜,她回過頭,看向金色骷髏頭,被嚇了一跳后,竟顫巍巍地問:“你是來勾魂的鬼嗎?”
金色骷髏頭嘎嘎怪笑著,爬起身,點了點頭。
唐佳人一拳頭砸在金色骷髏頭上。
金色骷髏頭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身體再次后仰,倒在了木頭上,硌得后脊椎生疼,再次發出痛苦的。
唐佳人喃喃道:“不許帶走他。”轉回聲,繼續推著唐不休。
金色骷髏頭緩了半晌,終是咬牙坐起身。這一坐起身,已經碎裂的面具直接從臉上脫落,露出那張好似病西施般的臉。這是一張很美、很美、很美的臉,卻不見生機,仿佛是朵開到鼎盛的曇花,已經可以聞到凋零后的氣息。
他的面部線條十分柔和,就連嘴唇都是那種看起來十分柔軟的樣子。偏偏,他的眼角左眼尾有顆紅色淚痣,小巧的,精致的,就像一滴剛剛滑落的淚,呈現出水滴的樣子。
這樣極至的艷,落在那張蒼白的臉上,有種蝕骨的暗香滋味,仿佛焚燒到盡頭的一根魅香。滿身灰白中,明知道是萬劫不復,卻偏生帶著一點即將燃盡的希望。
此人是誰?正是戰蒼穹的宿敵——公羊刁刁。
他看向唐佳人,一手捂著心口,喘了幾口后才道:“你嚎嚎……嚎個什么勁兒?這……這這人興許……沒沒……沒死透!”
唐佳人慢慢回頭,看向公羊刁刁。那張滿是淚水的臉生生闖入公羊刁刁的視線里。公羊刁刁早就見慣了生死離別,那些悲痛欲絕之類的東西對他而言,早已麻木。偏生,唐佳人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里的哀痛,令人有那么一點點兒的不忍。當然,令公羊刁刁刮目相看的是,唐佳人的胸口還插著一根冷箭!而她,竟然毫無察覺。
公羊刁刁又喘了兩口后,才繼續道:“你你你……求求我,沒準我我我……”因表達不利索,他氣惱得一拍手,這才繼續道,“沒準兒我善心大方,出手替他診治一二。”
唐佳人問:“認真的?”
公羊刁刁回道:“你你你……你看我像有心情和你開玩笑的人嗎?我我我……我很忙的。”
唐佳人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手腕,驚喜道:“太好了!”用力一扯,直接將公羊刁刁扯到了唐不休的身邊,壓根就不給他任何準備的過程。
公羊刁刁瞪著唐佳人道:“你你你……你當我是什么?竟然扯來扯去!你你你……你知不知道。多少人要扛著八抬大轎,請我……”
唐佳人一巴掌將公羊刁刁拍在了唐不休的身上,道:“看病!”
公羊刁刁趴在唐不休的胸口喘啊喘的,感覺一口氣就吊在嗓子眼里,上不來、下不去,突然,整個人開始抽搐。
唐佳人不知道公羊刁刁怎么了,一指頭戳向公羊刁刁的鼻子,問:“你這么了?”
公羊刁刁一張嘴咬住了唐佳人的手指頭。
唐佳人:“嗷……”
待公羊刁刁的隨從們趕過來,看見得便是公羊刁刁攤開四肢躺在了地上。他的發絲凌亂,衣衫大開,露出一只纖細單薄的肩膀。他的嘴巴微張,唇角有著可疑的液體,雙頰通紅,一雙眼睛仰望著滿天星斗,已經失焦,看起就像……就像被人蹂躪了一般。
隨從們大驚失色。
隨從黃蓮忙上前兩步,伸手探向公羊刁刁的脈搏,問:“公子,可能動?”
公羊刁刁緩緩眨了一下眼睛,人還沒有動,先開口道:“被被被……被打了……”
隨從等人齊齊噓了一口氣。被打事小,失身事大。
黃蓮輕手輕腳地將公羊刁刁抱起,送回到軟轎上,低聲詢問道:“是誰對公子動手?屬下定不饒他!”
公羊刁刁揉了揉自己的臉,回道:“不不不……不饒她!”
黃蓮道:“可要黃蓮帶人去追?”
公羊刁刁一擺手,道:“不不不……不追!”
黃蓮將在山下小溪邊看到的一切告訴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打開醫藥箱,拿出一盒藥膏,一邊揉著臉,一邊思忖道:“看看看……看來,我們可以回了。”
黃蓮詢問道:“公子不再尋那兩味藥了?”
公羊刁刁回道:“尋尋尋……尋個屁!”
這一行人,出現的詭異,離開的更詭異。
悄然無聲,就仿佛從來沒出現過。
公羊刁刁從軟墊下抽出另一張金色的骷髏面具戴在臉上,想起唐佳人對他飽以老拳的樣子。他長這么大,除了十多年前和戰蒼穹打過一架后,再也沒和任何人動過手,更何況被人按著打。
他本以為,自己會被打死。
事實證明,他挺抗打。這副糟糕至極的身體,比他了解的結實很多。
若非被打,他都險些忘了,挨拳頭,身體也會痛。
公羊刁刁攥緊拳頭,暗下決,一定要尋到那個胖丫頭,打打打……打回來!
他又想起,唐佳人在暴打他后,又哭了。
她一抹臉上的淚,將唐不休抱起,塞進了巨大的包裹里,然后將包裹背在身上,就那么走了。
那背影,看得公羊刁刁久久不能回神。